【晓荷·回家】忆年(征文·散文)
送羊迎猴,不觉跨入腊月的大门,喝完稠稠黏黏的腊八粥,年味也渐渐浓了。
古诗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走过半个世纪,由青涩到半百,对过年有太多的感悟、记忆,就像一条涓涓溪流,流淌在心灵深处,年龄愈大,愈加深刻。
常常做一个相同的梦,梦境中全是儿时过年的情景,那荡来荡去的秋千,打雪仗的欢笑,围着父母要压岁钱的快乐……那么绵长、温馨,无时无刻缠绕着我。
记忆的闸门,又掀起涟漪,温暖溢满心间。
六七十年代,年真是一个“简”字。那时候的人,每家日子都过的紧巴,人的吃饭、穿衣、吃肉都是定量供应,凭票购买。每到岁首,腊八已过,妈妈就开始叹气、纠结。而年幼无知的我,不能理解,常想:“过年是多么美好的事儿,父母为什么要唉声叹气呢?”,殊不知,父母的一声长叹,包含了多少无奈和心酸。因为家里经济拮据,父母没有太多的钱置办年货,但不管咋说,年总是要过的。所以母亲把平时舍不得用的布票、肉票积攒起来,到过年,去百货商店给我们姊妹三人扯来布匹,早早送到裁缝部去排队制作。快到过年时,再到肉铺子,排上一早上队,买来四五斤大肉,准备过年吃。
长长的腊月,虽然寒淡,但也阻挡不了人们置办年货的身影,平常冷清的小街也热闹了不少。那年月,居民和农户水乳交融,集聚一条街。一到腊月,不是东家杀猪,就是西家宰羊,惨烈的嚎叫声夹杂着农民的喜悦、笑声从小院传出,为小城抹上了浓郁的年味,喧闹着腊月的每一天。
到了小年二十三,家家户户开始扫房,擦玻璃。这时候,最忙碌的还是妈妈,只见她一个人,拖着瘦弱的身体,把房子里外,旮旯打扫得一尘不染,床上的被褥,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在腊月二十八九的这天,妈妈和大多数主妇一样,开始辛苦劳作:杀鸡、蒸馍、做肉、切菜,要把一个正月的馍馍蒸够,菜做好。
除夕,妈妈忙得在厨房做年夜饭,煮上平时吃不到的猪肉,那香喷喷的味道,至今想起来还流口水呢。爸爸则忙地挂灯笼,贴对联。等到万籁静怡,鞭炮劈里啪啦地响过,妈妈则端上香喷喷的腊肉,家常凉拌,摆上平时吃不到的糖果、瓜子,待一切就绪。妈妈为我们姊妹三人穿上新衣服,左看看,右瞧瞧,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满眼都是深深的爱意。待我们围桌坐定,爸爸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压岁钱,虽然每人只有五角钱,但我们如获至宝,开心得不得了。那时候没有电视,也没有收音机,但我们不寂寞,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开始了我家每年除夕之夜的“三部曲”。
起初父亲开始忆苦思甜,教育我们今天的生活来自不易,是多少先烈用献血和生命换来的,让我们要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
从小,对英雄的崇拜,对国家的深爱萌生吾心。还给我们讲他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那段苦日子,讲他们在军营里过年的点点滴滴,说到精彩处,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和父亲共享他的快乐,也是我们最大的幸福。
父亲开始拿起他那把心爱的“龙头”二胡,开始给我们拉奏。他最喜欢的曲目是《江河水》《二泉映月》等,乐曲时而高昂,时而低沉,宛如在父亲的指尖流淌。父亲也在乐曲声里或激动、或悲伤、或欢愉,他丰富的情感变化都表现出他对音乐的热爱和理解,令我看到父亲内心丰富的世界。喜欢听父亲拉奏的二胡,和旋悠扬、深沉,耐人寻味。
大年初一吃饺子,是我们这里的传统习俗。到了这天,妈妈早早起床,开始做肉馅,厨房里时不时传来锅碗瓢盆的“交响乐”。爸爸开始擀饺皮,我和弟弟在妈妈手把手的指导下,学会了包饺子。当一盘盘冒着白气儿的饺子端上来,全家围坐一起,嘴嚼着香喷喷的饺子,是多么地满足和欣喜!
拜年,是过年的重要活动。从初二到十五,不论是城市还是乡村,浩浩荡荡的大拜年便拉开帷幕。小城的大街小巷,乡村的道道山梁,沟沟峁峁,都落下拜年的影子。
过去没有车,拜年全凭两条腿,或骑自行车。所以,拜年,也是很艰辛的事儿。过去拜年不在乎礼重礼轻,在乎的是一个“情”字。忙碌一年的人们乘着过年拜亲访友,是一种亲情、友情,也传承着一种古老的传统文化。到了这天,父亲便带着我们去给外婆、外公拜年。那时候,虽然外公家没有啥好吃的,但外婆亲手做的一碗酸汤面细细的,揉揉的,酸酸的,吃起来滑溜,筋到,让我们吃了一碗还想第二碗……
那时候,年味虽然清淡,但由民间组织的文化活动层出不穷,增添了春节的喜庆。最常见的社火是踩高跷、扭秧歌、打腰鼓、耍狮子。尤其到了正月十五,吃完黏黏白白的汤圆,便随着大人去看社火。长长的社火队,在叮叮咚咚的锣鼓声中走街串巷,给人们带了春节的欢乐。
元宵之夜,是整个春节的高潮,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花炮砰砰地响彻天空,给春天注入了一串串新的乐符。刹那间,五颜六色的花朵在漆黑的夜空盛开,渲染了静夜。从那夜空飘飘扬扬地舞下来,仿佛成了一首首浪漫而有祥和的诗歌,流淌在一片春天里。
而今渐渐思来,那年味抹上浮华,年便成为负重,让人觉得有一种压在肩头的累,累起了一年长长的日子。
春节过后,年味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