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尊(闪小说三题)
尊卑
夜幕给乡村笼罩上缥缈的面纱,路旁的树们蔫头缩脖,羡慕着早办年货的人家闪烁出的温馨。
王晓壮驾驶着三轮车吹着口哨行驶在乡村路上,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荡漾在心头。
两束贼亮贼亮的车灯从后面射来,继而一辆豪华宝马车呼啸而过,三轮车被忽闪得打了个趔趄,差点钻进路沟。
村西王大春家门口鞭炮齐鸣,喜迎宝马落户。看着骄横霸气的宝马车,簇拥的人群里不时发出唏嘘赞叹。王大春财大气粗地散发着香烟、糖果,炫耀着做工头的膨胀史。
王晓壮推着三轮车,挤过人群。背后传来讥笑和挖苦:“同是做工头,这日子可是两重天啊。”
村东暖融融的家里,妻子将饭菜端上桌问王晓壮:“都发给人家了?欠人家工钱,咱过年都不安生啊!”
“放心,都发了,一分也不欠人家的,跟咱干活的人都竖大拇指呢!”
两杯酒下肚,王晓壮醉意朦胧了:“唉,看人家村西王大春这工头当的,才一年就买了辆宝马。”
“咱不眼红人家啊,刚入腊月就有几拨到王大春家要账的,他雇地痞蛮横地给打跑了……”
鞭炮锣鼓在大街小巷蒸腾着年味,如沐春风的王大春腆着脂肪肚晃着大街,身后吆五喝六的喽啰邯郸学步,在街人复杂的目光中飘飘然。
年味袅袅的还没散尽,呼啸的警车将王大春带走,那辆宝马也被扣押。
不善言语的王晓壮不厌其烦地向涌到家里的人解释着:“工地用人有限,需要时再通知你们啊!”
尊严
氤氲蒸腾的浓雾吞噬着山谷里仅有的透明,咕咕的鸟唤,潺潺的溪流,松涛的吟颂,在静谧的夜晚汇成交响乐撞击着汪科长的耳鼓,几番辗转反侧,白天的劳累困倦便逃得无影无踪。
导游李慧甜美的解说、关照,员工们的恭维,令他享受着带队者的尊严。尽管这尊严是暂离领导后的暂时七天,他已很满足。独居一室,水果、牛奶伺候,和几个人乱哄哄的蜗居一起有着天壤之别。
汪科长穿衣下床,在房间踱了会儿方步。多情的心又飞到了那饱满俊俏的李慧身上:在这若神若仙的山涧留宿,能有佳人相伴谈心散步该是另一番景色吧。
心灵深处经过几番犹豫,几番搏击,汪科长颤抖着手指终于勇敢地向李慧发出邀请微信。
等待是漫长,是煎熬,深夜时分,还不见回信,如热锅里蚂蚁的汪科长失去耐心,拨打李慧手机,他苦笑着摇头:原来关机了啊!
一夜魂牵,一夜无眠,一夜提心吊胆。
早上的阳光染红树梢,刚有朦胧睡意的汪科长被敲门声惊醒。见到汪科长,员工们仿佛没了原来的热情恭维,交头接耳讥笑着。汪科长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侵犯,恼怒愤恨地瞪着始终对自己微笑的李慧。
中午就餐,好友悄悄告诉汪科长,你昨晚约导游的微信错发给长舌妇胡月了,她又转发给了好多员工。
汪科长尊严的雪塔,瞬间融化……
尊大
偏僻的乡村恪守着族规族教,长者为尊,辈份大者为上,谁改变祖宗流传的习俗就是大逆不道。他们的话即使不对也不能当面指出,也要真诚信奉。如果古风古俗申遗,可以说百分百成功。
谁家女儿找婆家,谁家儿媳要翻跃山外见世面,没有族长的首肯那是万万使不得的。慢慢地族民发现,族长也不一定都按族规行事,会奉承的、会来事的,不守族规的申请也一样可以盖上族长印鉴。为此,族长每天满面红光,家里钵满盆溢。
机敏过人的赵元在族人里属于小字辈,但年轻的赵元觊觎族长之心由来已久。这种奢望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当选族长最重要的两个条件:一是年长,二是辈份大,他都不具备。可以说数虾数鱼也数不着他的。
执拗的赵元还是不动声色地实施着自己的谋划。族长酷爱字画,赵元托亲告友购得送予;族长喜欢喝烈酒,赵元经一番脱胎换骨的历练,常邀族长举杯共饮;族长醉心游山玩水,赵元很快掌握了渊博的游览知识。
很快,族长在赵元面前放下尊大的架子,私下里与赵元称兄道弟。偶尔族长印鉴也赠予赵元掌管几日。族民明知这事出格了,但族规难违,只好忍气吞声地期待着族长明鉴,清族逆,履族规。
一日,赵元召集族人议事代表宣告:族长在峨眉山峰不慎跌入深渊,经全力救治无效身亡,临终前叮嘱由赵元担当族长。
痛哭流涕一番后,赵元展开泪迹斑斑遗书,以证其言。
小河后浪推着前浪,青山绿了又黄,族民很快接纳了赵元族长。
受供那天赵元尊大地端着族长架子,手里紧紧攥着族长印鉴诡秘的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