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光绪年间，国力衰弱，民不聊生。边境线上战乱频繁，再加上海岸线上吃紧，一些蓝眼睛黄头发的洋毛子也对民国这块肥沃的土地垂涎欲滴，虎视眈眈。至此，皇帝计划举办全国文武大考，招贤纳士，巩固边境，以防不测。
　　 李家庄位于河南平阳镇东，李文建在此地土生土长。长大后，他继承祖业，成了一名乡下村医。他为人和蔼，乐善好施，医术医德口碑特别好。所以，方圆百里的百姓们均对他倍感亲切，都尊敬他。他膝下有一儿一女，男孩李俊雨天资聪慧。但是，却不喜欢父亲药房里那股刺鼻的中药气味儿，只对文房四宝和琴棋书画情有独钟。每天放学后伏案习作，写写画画，弹弹唱唱，自得其乐。父母亲见了，虽然有些怨气，恨铁不成钢，没有尊重祖宗的意愿去继承祖传的医术，但也无可奈何。何况人各有志，又何必强扭瓜甜呢？
　　 待李俊雨长到十六七岁时，已长成了一个俊郎的美少年。妹妹李俊丽似乎更加俊俏，如一朵粉嫩的春桃花。家里生活条件殷实，再加上儿女出类拔萃，就引得许多媒人前来巴结提亲。李俊雨对琴棋书画专心致志，哪有那份闲功夫理睬。不过，父亲似乎早就为自己的宝贝儿子许下了几门亲家，有的是指腹为婚，有的是和同僚们饮酒时点头应允的。那几家比较心仪的亲家都是比较满意的，不过，那也是自己一厢情愿，并代表不了那个傻呆呆的儿子。
　　 儿子还是个黄毛嫩嘴的雏，压根就不懂那方面的事。自此，想必也只是大人们在背地里磨磨牙，嘻嘻哈哈闹着玩罢了。老医生十分开心，言谈之意均是模棱两可，权当是八面撒网，到时候重点钓鱼罢了。
　　 李俊雨也闻听到了此次全国招考之事，从那一刻起，他可谓是真的上了心，整日里伏案习作，勤奋笔耕。后来，眼看大考的日子临近了，父亲便为他备好了一辆马车，又让懂点武术的冯小二陪同前往河南洛阳去参加考试。
　　 李俊雨在冯小二的陪同照顾下，一路向北挺进着，可谓是日行百里，落日余晖临近时就借宿酒家客栈。一日黄昏时分，马车行进到一密林处，此地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突然间，“当啷啷”一阵锣响，即刻从林中跳出来几条彪形大汉。为首的那汉子手提着明晃晃的钢刀，他胡须支炸，怒目圆睁，喝道：“呔！识相的留下买路财，不识相的就做俺的刀下之鬼！”
　　 李俊雨是个白面书生，自幼被父母亲和家里的仆人娇惯宠养着，哪里见过这般阵势，顿时吓的屁滚尿流，趴在马车上直筛糠。然而，做车把式的冯小二可不畏惧，并不买那几个土匪的账，随即从腰间抽出来两把柳叶钢刀和他们厮杀到了一处。岂料，最终寡不敌众，竟然被那帮子劫匪砍掉了脑袋！土匪头目一时杀红了眼，准备把李俊雨一并做了。李俊雨很聪明，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急忙趴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那帮土匪一看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白面书生，而且长得又是那般的稚嫩，就放松了警惕，并且动了恻隐之心。土匪头目喝道：“书呆子，不杀你暂却可以，但不许报官，不然，我们要杀你全家！”
　　 李俊雨只顾磕着响头，哪里敢抬头观望，只有喏喏应承道：“岂敢岂敢，小生不敢，多谢各路英雄不杀之恩。”
　　 随后，那帮劫匪就把马车以及李俊雨所有的细软一并搜刮走了。许久许久，李俊雨才敢爬将起来。他垂头丧气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举目眺望，但见那轮红彤彤的夕阳已临近西边天际，一抹血色晚霞漂浮着。林子里一群雀鸦“唧唧喳喳”嚎叫着，盯着躺在地面上冯小二的尸体垂涎欲滴！李俊雨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顿时魂不守舍，急忙慌不择路逃窜了。
　　 朦胧的夜色悄然无息地笼罩了大地，李俊雨深一脚浅一脚朝着远处那座大山深处奔去，那里有几处微弱的灯光，估计住着几户人家。
　　 “啵啵啵”，李俊雨惊慌失措地拍打着一家房门，这家门楼即高大又气派。迷蒙中，依稀分辨出是豬红色的双扇大门；大门上面镶嵌着一些闪着寒光的铆钉，显得十分庄严肃穆。少许，一位老者开启了大门。他胡须飘飘然，如雪一样白。他老态龙钟，精神却是十分的旺盛。他目光炯炯，问道：“客官，请问你有何事，要找何人？”
　　 李俊雨哆嗦着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向他叙述了一遍，然后恳求道：“老爷爷，小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请问能否借住一宿？瞧这荒山野岭的，肯定有野狼出没。”说罢，李俊雨朝着身后心有余悸扫描着。
　　 老者思虑片刻，热情道：“书生只管进来，不必客气。”
　　 李俊雨在老者的引领下来到了厅堂内，老者朝着厢房里喊道：“来客人了，快点端些饭菜来。”随后又客气地让李俊雨落了座，问道：“书生从何而来，要到何处去呢？”
　　 李俊雨对老爷爷做了一个怿，恭敬道：“只是闻听举国大考之事，就打算前去一试文卷，万一演示成功，也好光宗耀祖，报效国家。谁知却沦落到了如此地步，实在惭愧，打扰爷爷了。”
　　 老者叹息道：“喔哟哟，那个疯癫老道人算得可真准啊。”老者盯着李俊雨上下打量起来。李俊雨不明就里，被他盯的懵懵懂懂，不知所以为然。老者说，“书生有所不知，前几天路过一个疯癫老道人，他吃过我们家的斋饭后，却大言不惭说我家孙女凤儿最近要得一种怪病。当时，我还耻笑他口出狂言呢。谁知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家凤儿就真的发病了。又哭又闹，真的疯癫了。有时连人都认不清，衣饰不整四处乱吼乱跑，实在是有伤大雅。”老者悲伤地直摇头，“不过，那个疯癫老道士去时还撂下了那么一句话，说这也是世态风云，好歹均有个出处，也算是上天的执意安排，天做之合的姻缘。你孙女凤儿的婚姻大事即将临近了，不几日，会有一个落难的公子趁着月色前来……你明白了吧？”
　　 “不明白啥意思？”李俊雨被弄得一头雾水。
　　 “嗨呀，”老者欲言又止，似乎进退两难，“书生有所不知，也难怪，那句话让俺实在是说不出口哟。”随后朝着里屋喊道，“你们在干嘛呢？磨磨叽叽的，饭菜快点端上来呀。”
　　 少许，两个仆人端着饭菜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容貌姣好的妙龄女郎，她眉目清秀，却披头散发，发卷上插满了红花绿叶；她目光呆滞，直勾勾盯着李俊雨目不转睛，似乎入了迷。
　　 老者对李俊雨说：“书生，不瞒你说，这姑娘就是我家凤儿。可能是那个疯癫道人在她的身上施了什么魔法吧？”此时，从里屋出来了一个老婆婆，老者呵斥道：“老伴，你干嘛呢？怎么不看好咱家的凤儿，让她胡乱跑。”
　　 “你这个死妮子，真想气死我呀！”老婆婆过来拽住凤儿的胳膊。此时，凤儿却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挣脱了奶奶，旋风般扑进李俊雨的怀里悲切切哭诉起来：“啊呀呀呀，你这个没良心的，前些日子你跑到哪里去了嘛，把人家往这里一撂就不管不问了吗？呜呜呜……”
　　
　　 二
　　 凤儿这般模样令所有在场的人十分惊讶，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老爷爷急忙让老伴把凤儿拽到后厢房里去，然后对李俊雨尴尬笑道：“失礼失礼，让公子受惊了。我可怜的凤儿，爷爷对不起你啊。公子有所不知，她父母亲死的早，只落下她孤苦伶仃跟随着我们苦度时光。刚才你也亲眼所见，她得了奇怪的病，也是身不由己啊。实在是不成体统，失敬失敬。书生千万别见怪，赶快吃些热饭，暖暖身子吧。”
　　 李俊雨此时也确实有点饿了，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老爷爷，我感觉凤儿可能就是被那个老道人施了魔法。”李俊雨若有所思，惊呼道，“啊呀！这，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将来可咋办呀？”
　　 老爷爷有些难为情：“老朽刚才还在想，觉得此事确实有些蹊跷。”随后又盯紧了李俊雨说，“小书生，老朽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看看俺家凤儿这样子多可怜啊。书生你能否做一次善事，慈悲为怀救救她呢？”
　　 李俊雨道：“怎么救啊？我又不是郎中。我家父可能有那个能耐，只可惜不在身边。”
　　 老爷爷说：“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刚才也亲眼目睹了此事，俺凤儿可能与你有缘呢。依老朽之见，你俩何不做个露水夫妻，权当救她一命，如何？”见李俊雨停歇了吃饭，又苦笑道，“不过呢，这事儿也确实有点太唐突了，冒犯了公子，请见谅，老朽这也是被气糊涂了。也不知道公子是否成家，定过亲没有？”
　　 李俊雨心里一阵慌乱，不难看出，老爷爷的处境也是迫于无奈。便喏喏道：“老爷爷不必惭愧，实话实说吧，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学生，岂敢有那种非份之想。”
　　 老爷爷大腿一拍喝道：“好！太好了！再请问，我家凤儿你刚才也瞧见了，我觉得她只是一时得了那种怪病，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子。她知书达礼，贤淑端庄，你对她可否有那份心思呢？”
　　 李俊雨顿时脸热心跳，目光游离，喏喏道：“说实话，不知道咋啦，刚才凤儿扑进俺的怀里，俺，俺此生还是首次犯了晕弦。她长得如此美丽，天仙一般，此生若娶了她，死而无憾了。”
　　 “太好了！”老爷爷高兴极了，“公子既然要去赶考，屈指算来，再拖个三五日也无妨。我有个荒唐的想法，荒唐之事就按荒唐之法来处置吧。何况情急所迫，时光不由人啊。凤儿那病再也不能耽搁下去了，再说书生你还要去赶考，这时间又如此紧迫。不如这样，从明天开始，我先为你们两个做主，把你俩的婚事匆匆办了。然后再过个三五日，我再陪送你一匹快马，至于路上的盘缠嘛，那都不在话下。”
　　 李俊雨听罢，急忙起身对老爷爷深深鞠了一躬：“还有一事相求爷爷，目前我那个随从冯小二的尸首眼下还晾在荒郊野外，别的不怕，就怕被野兽拖了去。”
　　 “那不算事，待会儿我就吩咐下人去葬了他。只是情况紧迫特殊，草草掩埋一下，书生不会责怪老朽吧？”
　　 “不妨事的，学生感激不尽，这下有理了。”李俊雨急忙对着老爷爷跪拜行大礼，“爷爷在上，受学生叩首答谢。”
　　 “好啊好啊，快快请起，哈哈哈……”老爷爷仰天大笑。
　　 第二天凌晨，李俊雨被仆人叫醒，然后匆忙洗漱，草草用了点心之后便被一群仆人簇拥着到了厢房里。那里早已备好了花丽的婚礼服饰。经过一番捯饬，李俊雨摇身一变，嫣然成了一个花花公子模样的新郎官。
　　 时辰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顿时，院落里早已挤满了前来祝贺的人。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折腾，随后，人们应邀入席，随之就推杯换盏吃喝起来。浓烈时，猜拳喝令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是夜，月儿高悬，群星闪烁。李俊雨揭去了凤儿的红盖头，就情不自禁拥着这位突如其来的美人，懵懵懂懂之间仿佛坠入了梦幻中。李俊雨急不可耐拥着娇羞的凤儿熄了灯盏，随着一阵阵令人难以启齿的冲动，李俊雨刹那间坠入云雾之中！哦——那令人神往的美妙感觉感受，顿时使这两个初涉爱河的雏儿神魂颠倒，欲仙欲死！
　　 “相公，你有所不知，其实，前些日子我好像做了一个离奇古怪的梦，好像早就在这里等着你来迎娶我呢。”凤儿娇羞百媚，呻吟着。
　　 “是嘛？无论如何，此生有了你这个美丽的娘子，死而无憾了。待我一旦考取了功名，到时候一定过来把你接走。”
　　 “谢谢相公，凤儿我可是在这里等候着你呢，可不许言而无信哟。”凤儿柔情似水，似乎风情万种。看来，她那个稀奇古怪的病魔早已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天，老爷爷把李俊雨叫了去，说：“我的孙女婿儿，想必你们小夫妻目前肯定是特别的温存，难分难舍，按理说不应该在此时打扰你们。但是，老翁又不得不过问一下，可别耽误了你的学业啊。你不妨把你的作业拿来让老朽瞧瞧，说不定还可以帮你指点一二呢。”
　　 李俊雨急忙把自己的文章拿过来双手递给爷爷：“小婿不才，还望爷爷多多批评指正。”
　　 老爷爷仔细翻阅了许久，说：“文章倒还说的过去。但是呢，要依老朽的目光来评判呢，那还是有一些差距的。你看看，这很多地方还需要再认真修改一下。首先要搞清楚，写文章和做人一模一样，要高瞻远瞩，光明磊落。不要一味去攀附权贵和随波逐流。诗词歌赋要讲究工整，前后要对仗。写作要讲究技巧，千万不要生拉硬套。要环环相扣，要有深远的含义，懂吗？”
　　 “喔——我明白了，爷爷这么轻轻一点拨，我好像突然间开了窍。没料到爷爷的知识竟然如此渊博，如此高深。请问爷爷，可有文章让学生一开眼界呢？”
　　 “有啊有啊，孙儿女婿不必拘谨，抬头瞧，这厅堂里的中堂字画和诗词都是老朽亲手之作呢。”
　　 李俊雨方才醒悟过来，急忙走到近前去观赏。那些工笔花鸟和水墨丹青。画面上杨柳枝条随风荡漾，两只翠鸟翻飞其间。还有那副国画；画面上几支芦苇挂白头，几片枯叶寥寥几笔一带而过，一只栩栩如生的蚱蜢恰静地卧在芦苇杆上。以此看来，画意无处不深深蕴含着别样的情趣与格调，似有一股清新淡雅之气息仿佛要跃出画面；意境可谓高深典雅，美仑美奂。尤其是那些挥洒自如的书法，如笔走龙蛇，龙飞凤舞。李俊雨不禁轻声吟颂着那首七绝句：
　　 云海翻腾波浪船，
　　 惯看尘世悲离欢。
　　 拂琴休弹凌云志，
　　 膝下承欢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