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洗澡，遇到老同学东亮。我突然有一种领悟：现代人，能够有机会有效沟通一次，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人们一年年奔跑着。被世故、被攀比的风追逼得苦不堪言。难得有心情坐一块聊聊心思。行动，早已多于思考。精神领域，心灵世界早已荒漠一片，无人打理，不屑于打理。
　　 人们就这样过着，一年年老着……
　　 我和东亮邻村，相距仅一里地。小学有两年时间都是在他们村度过的，当然，我们同班，关系一般，不咸不淡的那种。
　　 之后长长的岁月里，各自结婚成家生子，现在我们的孩子也是同学，都长成大小伙子了。现在孩子们过年也一块聚聚。
　　 我和他随口说起孩子聚会的事情，不曾想，这是个快乐的引子，我们的沟通变得滔滔不绝。我们在澡堂聊，出来后又坐一块聊。因为是同龄人，孩子又是同学，相似的境遇让我们的“生存”观，将要面对的问题和思考也很雷同。话题就越发投机起来。
　　 他的神情又是陶醉又有点慵懒——那是一个久经岁月攀爬，疲惫又满足的中年人特有的神情。一忽儿又有点自卑，羡慕这个比他强，那个活得比他风光。我很是不屑。我说，谁也不比你强，羡慕你自己吧，人的一生短暂，活着别太苦了自己，要学会欣赏自己喜欢自己，别指望别人喜欢你，这世上的人只会对钱喜欢，对利益敏感。
　　 他的心思像是被触动，被滋润了似地，很留恋这场邂逅和沟通，不舍马上离开。他感慨着：我们虽是老同学，却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说过话，哎呀，今天听你说话，还真是舒服，我心里仿佛有许多积存的疙瘩突然解开了似地。
　　 我有点感动。人啊！活着，沟通，彼此心灵的滋润为什么那样渴望？又为什么常常那样稀有和难得？
　　 像我们，村子离得那么近，碰面聊天机会应该很多。可是我们却一度如同路人，偶尔碰面点头一笑匆匆走过。一任岁月就要把我们变成老头子，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坐一块好好说说话。捅一捅彼此生存的倦腻和荒凉，松一松积藏太久的岁月尘垢和冻土。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生很多。
　　 我们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一种损失，或者对于生命的一种委屈和糟践。我们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屑于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