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噩耗
　　 半小时前，张萍打电话来告知，说你走了！
　　 一个不敢相信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就这样强摆在了面前：我们初中的同学——刘盛良，因肝癌晚期恶化，经医治无效，于2016年2月20日，农历正月十三凌晨去世，终年47岁。
　　 又是一个不声不响，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老同学，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太不够义气啦！
　　 早春二月，春寒料峭，休眠的生命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地极力想往外蹦，小草开始发芽，小树抽出芽孢，樱桃花、海棠花、油菜花，已在春日暖阳的沐浴下竞相绽放，无不呈现春意盎然的景象。春天，是蕴含生机，孕育生命的季节，而你却偏偏选择这个时候离开，你是不是不想让亲人朋友难过，有意选在花开四溢的时节，带着春的气息与芬芳离开？你总是那么善良淳朴，做事总为别人着想，连你的最后一次都选个好季节，用姹紫嫣红的美好驱散亲朋心中难抑的悲伤？
　　
　　 二、往事浮现
　　 知道你生病是正月初八那天，接到张萍的电话，我们寒暄了几句，她便有些悲伤地告诉我：说你得了重病正在住院，已经进入生命倒计时……我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震惊与愕然：你才四十多岁呀！怎么会？
　　 挂了张萍的电话，才恍然大悟：我跟你似乎这一年都没怎么联系？因为QQ上很少见你，还以为是你忙，所以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打扰你，都是我大意。而就隔这么一段时间，竟传来如此震惊的消息！真不可思议！生命，为何总是这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是否该给你打个电话，这个时候又是否合适？犹豫中，还是没有拨通你的电话，时间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昨天下午一位同事提到“癌症”两个字，又撞击了一下我的心灵，心一下子不安起来，必须给你打个电话。于是赶紧摸出手机拨过去，你未接听，再拨一次，与先前一样语音提示“四川移动提醒您：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心一下子揪了起来：“难道……莫非……？”挂了电话，赶忙又跟张萍打电话询问，她接了电话告诉说你的情况已经很危急，恐怕只有几天了，她说她的儿子跟你的儿子是发小，现在经常联系，你儿子说情况很不妙，前两天还打电话借钱，昨天才把款打过去…… 具体情况她也不知，让我向久荣同学了解情况。
　　 晚上回来跟久荣同学打电话，把手机翻了个遍也没有他的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把久荣的电话搞丢了？于是想起了肖彦，迅疾拨通了肖彦的电话，我问起你的情况时，他戏言一句“还活起得”，把我也逗笑了，可心里却酸酸的。不想他跟久荣正在一起，久荣也说没有大问题。听了他们的话，我有些纳闷：不知他们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跟你开玩笑？
　　 我和久荣还是小学同学，顺便还聊了些别的。挂了电话，感慨良久，人生短暂，生命无常。一眨眼，说不定就会是另一个世界，就如小沈阳说的：“眼睛一睁，一闭，一辈子就过去了。”
　　 你知道吗？当时我一边还在心里祈祷：希望奇迹能在你身上出现，期盼你能康复，能和从前一样给别人编顺口溜、有说有笑，能时不时发来一条搞笑的短信，给我带来欢笑……翻看手机，想把你以前发的“顺口溜”保存下来，很可惜！只有你去年春节发来的一条短信了，那些“顺口溜”都被我滕手机内存空间全部删掉了，想到你以后还会给我发。可是现在，你却不声不响，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我以后找谁给我编顺口溜？我不开心时谁给我发笑话？老同学，你这样做够意思吗？
　　 我们是“初八五”的应届生，后来又都插到八六级补习了一年，所以我们同窗四年。八十年代刚刚开放，可我们这一代人的骨子里还满是传统因子，所接受的几乎都是父辈传承的“封建礼教”——“男女授受不亲”尤为谨记。因此男女生之间不敢有太多交往，甚至根本就没有交往。你只和男同学玩，我也只跟女同学扎堆，我都记不得你爱跟哪些同学一起玩了？所以对于你的了解也并不多，除了名字烙在了彼此的心里，只记得你很腼腆，每一次老师抽你回答问题，还没站起来脸就先红了。而且声音如女孩子般轻柔低缓。
　　 在最后一学期，大约还有两个月中考的时候，恰逢乡上招“公安员”，估计你对自己的成绩不是很自信，也想到这是个机会，于是毅然决定“弃学从政”。很幸运，你一考就中。当时，我们全班同学都羡慕死了你，说你运气真好，我们还在为中考忧心忡忡，你却可以走上威武神气的工作岗位挣钱了。你很快便告别我们，离开学校到乡政府报到上任了。
　　 在学校都没什么交往，毕业分别后更不会联系。就这样，你做起了“公安员”，我考上了县二中读高中，自此我们见得很少，之后便各奔前程，各自天涯。后来听说你还干得不错，在黎明初建集市的时候，你还在街边修了门面和楼房，跟在政府旁边开裁缝铺的“张五”结了婚，并有了儿子。
　　 我浪费了几年光阴后依然名落孙山，落魄返乡，在家茫然地度过了几个月。之后，为了自己的出路，我也离开家乡，来成都投靠伯父，按我的初步计划也学起了缝纫。之后曲曲折折又是一年，才进入之前的公司上班。
　　 我来成都后，关于你的消息就更少了，空间的阻隔几乎让我们成了“陌路”。没有电话，没有书信联系，我们就这样各自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滑行着。有一年回家，听父亲说你在几年前从“公安员”的位置被挤到了计生部门，大概在计生工作中有些失误，被撤了下来，并被解聘。因此前妻也跟你离了婚。唉！真是世事多变，人生无常啊！
　　 偶尔回家也能碰巧遇见你，大约二00二年春节回家，是正月初七吧，具体已记不清了。那天早上我和父亲去卫生院找我堂侄看病，在黎明街上正好碰上你出来买东西，穿件军大衣，脸色潮红，还以为你是看到我不好意思脸红了呢。现在想来，那时你就已经患上肝病了，可我全然不知。
　　 那时手机不普及，所以我们彼此没提及留电话的事。简单一句招呼，印象中我们好像都没停下脚步，而是背向而行，你去商店，我去医院，那种感觉就只是“认识而已”。匆匆擦肩别过后，又成两个互不相干的人。
　　 我们之间真正的友谊，算是从二00七年才开始的吧。这年十二月份的某个周末， 那天是我加班，周末加班我都赶车。那年冬天有稀稀落落的飞雪，下车后尽管手套、围巾“全副武装”，还是感觉萧瑟、冰冷，一阵寒风夹带着雪花横扫而来，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为了赶时间，下车疾步向厂区走去。
　　 快到车间大楼时，听到包里的手机突然有短信提示音，一般听到这样的铃声我都不会怠慢，迅速掏出手机查看，有一条简短的内容：“你好！请问你是赵雪莹吗？”号码是陌生的，又没自我介绍，但能知道我名字，想必应该是认识的人，便好奇起来。或许你当时也是故意的吧？这样我才会因好奇而回复。于是我回复到：“我是，请问你是？”你很快回过来：“我是刘盛良，你好！老同学。”看到这句话，突然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内心一下子澎湃起来，一股热流涌遍全身，周围的空气也燥热起来。我没再回短信，而是直接拨通了你的电话。走到库房，我站在窗户边，一边跟你聊，一边欣赏着窗外洁白的、缓缓飘落的雪花，那不是大自然的雪花，而是我们同窗友谊的凝结，在这个冬天唯美绽放，飘落在你我心间。
　　 久别“相逢”，有聊不完的话题，记得我们聊了很久，直聊得我脸颊发红，耳根发热。屋外寒风呼啸，雪花飞舞，屋内的我却暖意融融，激动不已。我们关问彼此的现状、近况，还有久远的回忆和关联的人、事、物。我问你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你说是一次与曾老师喝酒，在推杯话聊中老师提起我，然后你从老师那儿得到我电话的。“哦，原来是这样！”我也想起来了。曾老师二00六年暑假来成都，因为一直对我这个不才学生的关心和不放心，特地光临寒舍。
　　 那次老师的到来，确实给我带来了不少的惊喜和收获，除了欣喜和感激之外，就是得到了另几位老师的联系电话，包括沈老师、陈老师的电话，另外还有几位同学的电话。感谢老师！是您让我们师生之间、同窗之间这座友谊的彩桥又重新架起，并点亮璀璨的灯光，照亮我们一路前行。
　　 有了电话，又加QQ。原来你的网名就叫“顺口溜”。久未联系，都忘了你还有编“顺口溜”的才艺了。联系方便了，合适就打个招呼聊几句。当你知道我建了文学群以后，主动要求加入，我欣然邀请了你。在群举办两周年庆祝活动时，你积极参与，并编了不少顺口溜，如《整治环境》：
　　 “市民朋友大家好， 我今为你把话表；
　　 省委书记刘奇葆， 城乡环卫一起搞；
　　 实现“五不”是关键， 自觉遵守就实现；
　　 垃圾不要到处丢， 良好习惯自然修；
　　 ……
　　 为了你，为了他， 环卫工作靠大家；
　　 有了我们的参与， 共同进行来管理；
　　 无论天晴或下雨， 欢迎大家来检举；
　　 环境卫生靠自己， 首先就从我做起！”（因为内容多，中间部分省略了）
　　 另外还特为我编了《飘雪——我为你自豪》和《忆赵一曼》等。这时，才又想起你会编顺口溜。也让我又想起了八五级中考过后，曾老师以团支部的名义组织“初八五”全体团员，还有几位年轻老师，另外还邀请了当时跟曾老师要好的朋友王医生等一同前去一曼故居搞活动，在做“击鼓传花”的游戏时，你有点“心怀不鬼”，非要跟陈老师争“击鼓手”，但陈老师看出你的心思，坚决不给你，你当然拗不过老师。轮到该表演的时候，还得乖乖表演节目。有一轮，你表演的是编“顺口溜”，你编的是：
　　 “八五同窗整三年，即将分别在眼前；
　　 往事历历都在目，桩桩件件数一数；
　　 老师讲课沥心血，学生愚钝成绩撇；
　　 越想心中越惭愧，今天向师来请罪；
　　 ……
　　 时间飞快三年满，再过两天就离散；
　　 想想真是舍不得，大家都把友谊扯；
　　 今天一聚各西东，友谊千万记心中。”
　　 说到这儿，你自己都有点哽咽了，两眼闪烁着泪光，这时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大家都深受感染和感动，我们好几个女同学都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几位老师都收起了笑容，表情凝重起来。说也奇怪，其它没什么印象，唯独这首“顺口溜”还深记脑海。
　　 这几年虽然在联系，可我们一直未曾见一面，终究是个遗憾。你总是叫我回老家一定要跟你联系，我们聚一聚，我每次都答应“好”，可就是没一次时间合适。2013年我回家给父亲祝寿，去白花跟几位老师同学小聚没有跟你说，你后来知道了责怪我没通知你。为此，我只能说：“对不起！老同学，不是不通知你，当时想到你不在白花，而且你有你的事，不可能因为我让你专门放下工作跑那么远回来聚会，所以还是不去打扰你为好。”早知如此，当时无论如何也得跟你说。
　　 没能和你见上一面，都是我不好，不知你是否还在怪我？
　　
　　 （三）微笑定格在早春的凌晨
　　 你的一生很短暂，而对于病痛的折磨又是那样的漫长。不知你忍受了多少疼痛的折磨？忍受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煎熬，又分分秒秒地期盼？都说癌症病人是痛死的，可以想见你被病魔摧残的痛苦和难受，可你还坚强地安慰去年腊月前去看的同学好友：“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死的……”此刻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不知你当时用了怎样的毅力和勇气，说出这句宽怀仁义的安慰话？老同学，你何必这样？
　　 命运有时真是个没道理的东西，怎不把病痛安排给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身上？怎么不让那些不怀好意、总挑是非的人去遭受折磨？却偏偏让一个开朗、乐观、积极向上的人遭此一劫？
　　 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你亦如此，你的一生虽然短暂，可波波折折经历了不少。你的婚姻、事业都起伏跳跃，计生干事撤下后，在街道做过城管、干过养殖、做物业管理、卖冷淡杯、进煤矿做管理等等。可你一直很乐观，并积极努力，一直在坚持，而且从未听你提及过你的身体和病况。还坚持把儿子抚养成人，并于去年正月初六完婚成家。儿子成家，也算了却了你的一桩心事。老同学，我从心底里钦佩你。
　　 或许你会安详，抑或带着牵挂？因为你头上还有年近八旬的老母。为此，你嘱托儿子不许告诉老家的任何人，包括你的骨灰将成为他乡茔冢，孤寂长眠于异地荒山。
　　 早上，还没得到你走的消息之前，肖彦打电话来，我们聊到你的情况时，他才说你九五年就因肝硬化做过肝脏切除手术，掐指一算，一九九五至二0一五，刚好二十年！在肝脏被切除一部分后，还能撑二十年，已经算是奇迹了。如果再让奇迹在你身上出现，实在太为难你了。我们也不能太自私，让你承受太多折磨。没关系，你走吧，愿你安息！
　　 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暂，短暂得许多事你都顾不上，许多人你都来不及见。生命是脆弱的，脆弱得连一句话都无法承受，一缕风都经不起。生命更等不起，因为承载得太多，常常有失衡趴下的可能。
　　 写到这儿，我又想起了两年多前去世的勇，跟你有同样的遗憾，中途中断联系，后来好不容易联系上，却总是“没时间”，“不合适”，想等以后退休再聚，谁知一等便成永恒的遗憾。所以，能联系的，千万别找借口，能见面的，千万别说没时间，友谊需要常联络，且行且珍惜。
　　 老同学，一路走好！你走了，“顺口溜”的韵律将如春天的一泓清泉，流淌在我们心中，回味无穷；每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你的笑颜将会绽放成我们心中金黄的迎春花，馨香而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