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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春曲】蒲公英(散文)
记得小时候,春天刚开化,山里的孩子就拎着小筐去地里剜野菜。最先冒出地面的是想母菜和婆婆丁,想母菜长着韭菜一样的叶子,小蒜头般的根子,一挖一大墩。婆婆丁大多长在衰败的蒿草丛中,要仔细寻觅才能发现。初春时的婆婆丁像个薄薄的小盘子,静静地贴伏在地面上,用铲刀剜在手中,抖落碎屑,锯齿状的绿色叶片,深红的叶柄及筋脉就跳跃在视线里。
孩子们剜了满筐野菜,拿回家中交给大人,洗干净后拿到饭桌上,全家人蘸着大酱吃起来。想母菜是辣的,婆婆丁是苦的,大人、孩子的心里涌动着黑土地复苏的激情,茅草屋里充满了开心的笑声。
每到秋天,孩子们到草地上捉刀螂玩,看见婆婆丁挺着小旗杆一样的身子,头上顶着一个毛茸茸的白球,煞是好看。折在手中,往高处使劲一吹,呀!一片银白色的花絮飞向四面八方。然后把光秃秃的茎杆折下一段做叫叫,吹起来和春天的柳笛一样呜呜响。孩子们乐得唱呀、笑呀、吹呀、跳呀……高兴得在草地上打滚、摔跤、翻跟斗。
刚上学时,老师教我们唱一首儿歌:“蒲公英,蒲公英,春天藏身草丛中,金色的花朵光灿灿,向着太阳眨眼睛。蒲公英,蒲公英,秋天变成了白头翁,一场大风吹过来,撒下无数小伞兵。”
这时,我才知道婆婆丁原来还有学名叫蒲公英,不禁注视起她来。
蒲公英大多生长在荒坡野地、河岸、路边。春寒料峭时她不惧霜冻,率先伸展腰肢,迎着阳光,在莲座一般的绿叶上扬起头颅,开出黄橙橙的花朵。初春的蒲公英一开一大片,煞是壮观,在刚刚见绿的田野和路边,向人们颔首微笑,给人们带来了温暖的祝福。
深沉的大地一向厚积薄发,不轻易宣泄自己的感情,冰融雪化,跑完桃花水后,经过一冬的储备和酝酿,阳气渐渐复苏。寻找谁做初春的使者呢?想来想去,选中了出身底层很不起眼的“丑小鸭”——蒲公英。这是它通过多年观察做出的决定,因为它发现:
一、蒲公英覆盖面很广,足迹遍及地球各处,凡有人类居住之处,
几乎都可以见到它的影子。
二、蒲公英适应性极强,她不弃贫瘠,无论沙土石缝、败墙残垣,有一点土皆可生长。
三、蒲公英耐受力强大,无论风霜雨雪、车轮碾压、人畜践踏,皆可存活,无怨无悔地绽放灿烂的笑脸。
四、蒲公英谦恭识礼,虽然花期很长,但在群芳烂漫竞相比美的时节到来时,她知趣地悄悄隐退,向来不与百花斗艳。
于是,在寒冷的北方,秉持公平富有爱心的大地,便把宣告春天来临的报幕员的职务交给了蒲公英,让她在柳绿桃红尚未登场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上中学时,冯德英先生的长篇小说《苦菜花》风靡一时,同学们争相阅读。小说记述了在革命战争环境中,冯大娘一家及群众在共产党领导下抗击日寇,同地主汉奸进行斗争的故事。冯大娘是位五个孩子的母亲,也是一位八路军的妈妈。伟大的母爱与爱国精神融为一体,使她从沉默软弱变得成熟坚强,最后走上革命道路。一部《苦菜花》反映了中华民族曾经的苦难岁月,但是,苦水里浸泡的老百姓永远是压不垮的,无数革命志士和人民用鲜血浇灌出的胜利之花——苦菜花,将永远绽放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后来小说搬上了银幕,电影插曲“苦菜花开闪金光”成了耳熟能详的歌曲。
苦菜花儿开满地儿黄
乌云当头遮太阳
鬼子汉奸似虎狼
受苦人何时得解放
苦菜花儿开香又香
朵朵鲜花迎太阳
受苦人拿起枪闹革命
永远跟着共产党
苦菜呀花儿开呀
香又香又香
朵朵鲜花迎太阳
受苦人拿起枪闹革命
永远跟着共产党
永远跟着共产党
这时,我知道了蒲公英的俗称除了婆婆丁外还叫苦菜,在吃糠咽菜的旧社会,她填饱了人们的肚子,接济了贫寒的家庭,无数农民走向革命,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成了一棵棵坚强的“蒲公英”。
蒲公英属菊科,是多年生草本植物,也是药食兼用的植物。《本草纲目》记载,蒲公英性平味甘微苦,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及催乳作用,对治疗乳腺炎十分有效。无论煎汁口服,还是捣泥外敷,皆有效验。此外,蒲公英还有利尿、缓泻、退黄疸、利胆等功效。“蒲公英嫩苗可食,生食治感染性疾病尤佳。”
还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时,妻子大腿生了个痈疮,疼痛难忍。当时手头很紧,上不起医院。我在山坡林子边挖了几棵新鲜的蒲公英,洗净捣烂后为她敷上,疼痛立刻减缓,一夜之后居然消肿。啊,蒲公英,真是为穷人消灾解难的苦菜呀!难怪每到人们容易上火的春季,很多人家都经常食用她。
蒲公英虽然植株矮小,花朵也不算大,但她很鲜艳,花粉和蜜汁很多。早春时节大自然还没有蜜源,在蜂巢中憋闷了一冬的蜜蜂被她的香气吸引,唱着歌飞来,快乐地采集蜜和花粉,恣情地享受高级的营养餐。每到这时,小小的蒲公英笑容无比灿烂。
随着城市化进程加快,大量的农民工像蒲公英的花絮一样散布在各个城市,在喧腾的建楼工地、桥梁隧道施工现场、工厂矿山,到处能见到他们繁忙的身影。他们用长满老茧的大手,在挣钱养家的同时,建设起一个个辉煌的工程,他们就是为祖国现代化建设默默奉献的蒲公英!十二大时,周振波、胡小燕等农民工被光荣地选作全国人大代表,堂而皇之地在人民大会堂参政议政、慷慨陈词,在他们身上彰显了一种与时俱进的正能量和蒲公英精神!
在农民工之外,城市里还有这样一个人群——环卫工,他们每天身穿黄马甲,手拿竹扫帚,一年四季驻扎在马路边不停地工作。因为有了他们,我们的城市才变得整洁干净。当你开车出行或是与爱人、孩子在街上漫步时,你是否看见了这些忙碌的身影?难道你没感觉到,当他们擦拭汗水,微笑着看身边过往的车流和行人时,简直就是盛开在马路旁的蒲公英,他们每天不辞辛苦地劳动,时刻在为城市的美丽奉献忠诚!
当前人们生活水平越来越高,不再为吃穿发愁。人们厌倦了大鱼大肉,转而喜欢清淡饮食。观念的变化使具有降压、减肥功效的蒲公英身价倍增,几十年前因为饥饿不得不吃的野菜,现在竟成了珍贵的绿色食品受到青睐。当人们吃过脭醲肥厚,满嘴油腻时,吃下几片绿意盎然的蒲公英,顿觉口中一爽,心底清亮;同时勾起许多美好的回忆,唤醒纯朴的童真和乡情。
现在的城市越来越漂亮,笔直的马路又宽又长。道边的绿化带里,公园里的草坪上,到处都有蒲公英在悄然开放。山野间那些随风飞舞的“小伞兵”已经飞到了城里,在有土的地方安了家,与绿树和草坪融为一体,共同装点城市的美丽。
呵,春天的使者——蒲公英,你是不败的风景,你开在乡村土路边,开在荒野河塘,开在城市绿地里,开在盖楼工地、施工现场、柏油路旁;你是一颗颗小太阳,开在祖国的角角落落,开在人们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