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有山里人的居住习俗，很少有人家给居住的房子设置围墙，大部分人家的院子和打麦场是连在一起的。从我记事起，我家土坯房的时代是那样，如今混凝土结构的房屋依然如故，经常会有刚踏出家门便感觉到视野非常的开阔，更重要的是夏天的时候我们从没感到过那种沉闷的炎热，因为四面都透着风。
　　 以前家里人多地多庄稼多，到了收获的季节，父亲嫌打麦场小，总要把院子和打麦场连在一起拾掇。为了便于颗粒归仓，雨过天晴后他总要拉着一个碌碡来回碾压，平平整整，干干净净，“场面”显得非常壮观。这几年，地种得少了，没有了那么多的庄稼，自然也就不需要那么大的打麦场了。闲置了的打麦场却“闲不住”，每年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必定会长出茂密的野草，有车前、燕麦、灰草等等。看着那些长起来的野草，父亲说：土生万物，不种庄稼，就会长草！
　　 去年春天，我回家时看到院子的角落里一片绿油油，凑近一看，原来是蔬菜幼苗，其中有小白菜、芹菜、莴苣，还有几株已经爬上架的丝瓜。这时，恰巧父亲过来了，他说：闲也是闲着，自己种菜不施化肥不打农药，方便实惠还没有啥污染！
　　 吃饭时母亲说：“你爹为种那点儿菜，可把功夫费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买这忘了那，光为买菜种子就到集市上去了好几回。前几天，下雨时还在菜地里忙活，不小心摔倒，差点儿连命都搭上了！……”父亲在院子的角落里种菜，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他播种全过程，但是，在我的 记忆中，多少年以前他顶风冒雨在田地里劳作忙碌的身影，却历历在目，如在眼前，历久弥新。
　　 我对母亲说：“咱们家的地不是多吗，为啥不在地里种呢？”
　　 “你爹人老啦，种在地里路程远，想浇菜却担不动水，想把羊粪背到地里去，腿脚不方便没办法背！种在院子里，水近、肥也近，好作务！”母亲说。
　　 我们家在大路口住，西红柿的红，青菜的绿，茄子的紫，各种蔬菜各种颜色，呈现出来的是不一样的风景！过往行人看见了，无不啧啧称道。丝瓜已经长大，我早就听人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听到丝瓜在架上“沙沙沙”生长的声音。这是真的吗？我即将不惑之年，却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就问年迈的父母。他们说这是真的，于是，我决定亲自体验一回。还好，因为是盛夏，躺在凉席上感觉不到过于的冰凉。乡村的夜晚是那么的静谧，天上的星星眨巴眨巴着好奇明亮的眼睛，树叶在微风的拂动下只是轻轻地扭了扭，草丛里偶尔发出哪种虫子的低鸣。半夜时分，我起身屏住呼吸，蹲在丝瓜架下恭耳细听。不错，有一种细微、空灵地声音好像来自于天籁，我感觉自己好像伏在母体上聆听胎儿的呼吸和蠕动。生命成长的声音是那样的美妙和纯洁，蓦然间我想到了母亲十月怀胎的不易和艰辛！……
　　 我在家呆了一天多便回单位了，父亲在院落里的那畦菜地和生长的各种蔬菜，对于我来说早已成了过眼云烟。有天中午，父亲来了，背着一个蛇皮袋，我问有什么事吗。他说没啥重要的事，只是这一向菜长得好长得快，顺便捎些过来！父亲从袋里把菜倒了出来，有丝瓜、白菜、还有豆角，带着露水和泥土，翠翠嫩嫩非常新鲜，绝不亚于菜市场卖的那些菜！
　　 父 亲放下菜后执意要走，我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喝喝、歇歇再走，他说：“不啦，‘中伏萝卜末伏芥’，该种萝卜了。我今天准备到种子站再买点儿萝卜种子！”
　　 我送父亲到单位门口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想起院子里父亲的那畦菜地，和自己在丝瓜架下聆听生命声音的情景……
　　
　　 李林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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