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放弃
一
4月2日,多云,西北风一级,18~25℃,带班领导高焕……
今天是卫正新值班,他照例像往常一样,走进防火办的第一件事,是记值班日志,刚刚写下日志的开头部分,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
卫正新站起来,拉开办公室的门,来人是局门卫室的小张,老卫一直不知道小张叫张什么,而他又不习惯打听别人的名字。瘦高个儿的小张,手里拿着一个稍长一些的方盒子:“老卫,我就猜着又是你值班,这是你的快递,昨天下午帮你签收的。”卫正新接过快递,笑眯眯地对小张说:“进来坐会儿,喝杯茶再说。”
“不了,我还得回去整菜地哩。早上过来,就是换件劳动装。”小张说。
老卫这才想起,今天已经清明长假第一天,他是按照防火值班表排的顺序,照常前来值班的。难怪局里没见一个人来哩。往常这个时候,楼上楼下早已人声鼎沸,接水的,拖地的,人来人往,大呼小叫,今天却静悄悄地没个动静。
小张走后,老卫坐在办公桌前,捧着那个长方形快递盒子,极力想看清上面的字迹,字是自带复写的字,非常模糊,仔细瞅了很久,却始终看不清写的是啥。他一面猜想着这是个什么样的快递,一面用剪刀挑开纸盒外面的胶带,小心地拆开外包装,里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纸盒包装,再拆开薄纸盒,里面露出一个紫色的袋子,袋子口有一根坠着两颗翠绿色珠子的黄丝带,只是交叉着挽了一道,就像习惯性地垂放在肚子上的两只手,就那么交叉着,松松垮垮的样子。
老卫解开袋子口的丝带,将里面的东西慢慢往出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日本武士刀的刀柄,刀柄上“人”字形地缠着黑色的护柄带,再抽出来一些,发现下面这一截是刀鮹,只不过这个刀鮹是圆的而不扁的。老卫反复把玩着这把像日本武士刀的东西,很想抽出刀鮹看一看“刀锋”如何,却怎么也抽不开。
老卫感觉到这肯定是一把很不错的“刀”,刀柄上垂着金黄色丝带,握在手里柔柔的,很舒服。护手是黄铜造型,护手前的刀鮹上,有一个宝石形按纽,老卫无意中往按纽上一摁,鮹子弹开了,他抽出来一看,竟然不是刀,再找到护手部位的一个绿宝石形按纽一摁,一把黑雨伞便弹了出来,雨伞弹开后,从伞里飘落下一张小卡片,卡片上写着两行娟秀的钢笔字:“新哥,送你一把伞,愿为你遮挡风雨。月儿。”
老卫拿着卡片猜了许久,突然想到三年前的那条手机短信,那条短信的落款,也是“月儿”。
老卫已经知道“月儿”是谁了。他连忙打开手机,想要找到那条保存了许久的短信,然而没有,老卫惘然若失……
二
三年前,老卫也是突然收到那条短信的,当时也不知道“月儿”是谁,也是猜了许久,才猜出来是她的。当时,他回复了一条短信试问:“是明月吗?”她很快回复:“你猜得不错,我是明月,谢谢你还记得我。”
当时的情况是,过了十多分钟后,她发来短信说,她是通过一个媒体的记者朋友问到新哥的手机号码的,这些年,她一直关注着新哥在各级媒体上发表的文章,她说,你是最棒的。老卫感慨万千,是的,人生在世,总会失去一些什么,但同样也会得到一些什么;我失去了初恋,但是,爱却让我时时不忘追求。这些年,我老卫在报刊上发表的几百万字的作品,正是对爱最好的诠释。
那条短信,再次让老卫忆起了几乎被淡忘的初恋……
那是老卫刚从部队退伍回来不久,地方民政局退伍军安置办根据有关政策,将三等甲级伤残军人卫正新安排到林业部门工作。
老卫,不,当时还是小卫的卫正新,在等待局里分配时,暂时在林业局行政办公室打杂,有时候,帮着潘主任起草一些文件。潘主任很喜欢这个身材适中,圆脸剑眉的小伙子,时不时地叫小卫到他家陪他喝酒,期间难免会谈到一些个人问题,卫正新说,自己家里很穷,暂时还没顾上考虑个人问题。
几天后,潘主任在下班前,悄悄地跟正在起草文件的卫正新说:“小卫,晚上到我家去一趟,有重要事。”
卫正新起草完文件后,回到寝室洗了把手脸,依然保持着身上的旧军装装束,来到潘主任家门口,他习惯性地轻敲了三下门,然后,静等着里面开门,大约三分钟后,门开了,门口现出一个他没见过女孩,那女孩不算漂亮,却长得很文静,圆圆的脸宠上,五官搭配得倒是很均匀,她穿着一身淡绿色衣裙,小脸红彤彤地站在门口,两只手把裙子上的一根深绿色飘带捏在手里,反复地搓着。
卫正新想到,他到潘主任家来过很多次,没见到潘主任家有女儿呀!潘主任的两个儿子都还在读初中,也不可能是潘主任的儿媳,那么是谁呢?卫正新站在门外傻想着……“小卫,快进屋呗。”潘主任的爱人黄大姐说。一句话,把卫正新闹了个大红脸,那个绿衣裙的女孩,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红着脸退到一边,让卫正新进了屋。
进屋后,潘主任给绿衣女孩作了介绍:“明月,这是小卫,刚从部队转业回来,是我们单位的才子,工作能力强,人也很直爽、正派。小卫,这是明月,我们家的老邻居,她爸是我们局的夏副局长,你们相互再了解吧。”
大家闲聊了一会儿,明月便悄悄地对卫正新说:“咱们出去走吧!”卫正新微笑着“嗯”了一声,起身跟潘主任和黄大姐告辞后,又去给明月开了门,再人一前一后,沿着林业局外面的巷道往东走去……走到一栋只亮着一盏灯的小楼前,明月轻声对卫正新说:“这就是我们家,今晚只有我爸和我在家,我妈回娘家去了。要不要去我家坐一会儿。”卫正新说:“那我去街上买点东西再去吧。”
“算了,那就改日再去吧。”明月说。
“也行。”卫正新说。
明月在前面领着路,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继续往东边走。东边是一大片菜地,夜色中尚能看到哪是菠菜,哪是葱蒜,菜地中间有一条宽宽的人行道,估计是菜农特意预留的人行道。两个人沿着菜地中间的人行道,一直走到东边那条河边。
卫正新由于刚从部队回来,在等待分配工作的这段日子里,整天在办公室帮着忙,很少在县城转悠。当兵前也没有来过县城,自然不知道这条河的名称。明月告诉他,这条从北往南流的河叫激浪河,汇入下面那条从西往东流的天河,再往东南方向流出去,就是汉江河,出口处的位置叫“天河口”。
两人来到激浪河边,明月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凸,弯腰吹了吹石凸表面的灰尘说:“就在这儿坐坐吧。”卫正新回应着,就在距明月一米远的位置坐下。
抬眼望去,一轮弯弯月牙,镶嵌在蓝色的天幕上,数不清的星星,在月牙的周围闪烁着……
三
交谈中,卫正新了解到:明月家姐弟二人,弟弟还在读高二。五年前,明月以三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只好在县城汽配厂找了一份工作。后来,汽配厂倒闭,明月便回到家里,正在跟父母商量着,想要出门打工,父母考虑到外面的风险,还没有正式地答应她,这时,潘主任夫妻找上门来,要给明月介绍对象,这才有了她与卫正新的交往。
第一次见面后没多久,卫正新的工作安排下来了,他就被下派到离县城100多公里的一个乡镇林业站任站长。走之前,他对明月说:“我以后会给你写信的。”明月也轻轻地点点头:“我也会给你回信的。”
这之后的三个月里,他们通过书信的方式,开始了甜蜜的初恋。有时候,卫正新偶尔还会玩一把浪漫,在乡下采一片银杏叶子或黄栌叶子,在叶子上题上一首诗,夹在信纸里寄给明月。明月有时候也买上一张长方形书签,在上面题上几句祝福的话语寄给卫正新。每当卫正新收到明月寄来的信或书签时,便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明月是高中毕业生,每封信都写得很认真,字里行间透出了一股才女的气息。相比之下,卫正新这个初中还没有上完的乡下青年,觉得有点儿配不上明月,更怕委屈了明月。
有人说,爱情的力量可以改变一切。真是这样。在那段日子里,卫正新发愤自学,一心想赶上或超过明月的水平。从那时起,他就试着给报社投稿,尽管所投稿件总是不见刊登,他还是一直地写,不为别的,只想在文字方面与明月般配一些就行了。
那时候没有电话,单位上倒有一部摇把子电话,却杜绝私用,再说,就是能用,也没法打给明月啊!他们唯一联系方式,就是写信,写信,再写信。
在此期间,卫正新只回了一趟县局,是接受工作任务的,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同明月在一起,只是草草地见了一次面。在回单位的头天晚上,明月主动约了卫正新,到老车站前面的一个餐馆里叫了两个菜,给明月要了一瓶饮料,还要了一瓶几块钱的白酒,他们边吃边聊,聊得很开心。明月对卫正新说,她爸近两年就要退休了,她爸表态说,在退休前,一定会把卫正新调回局里工作。明月让卫正新在乡下好好干,争取早日调回县城。卫正新重重地点了点头:“会的,我会好好干的,一定不会辜负你爸的期望的。”
那天晚上,明月还想对卫正新说点什么,却忍着没有说。喝罢酒以后,他们又顺着大街盲目地转悠,转来转去,结果又转到他们相识时越过的那片菜地。在菜地边那个石凸上坐了一会儿,说着永远也说不完的话。夜深了,卫正新才把明月送到她家门口,然后回局招待所睡觉。
同明月的第三次见面,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那天下午,明月似乎知道卫正新回局里的消息,早早地等在那里。卫正新刚一走进县林业局的院门口,明月就迎了上来,并伸手接过卫正新的军用挂包,为他掸去身上的灰尘。还悄声对卫正新说:“公事办完后,我们出去吃夜宵,北街新开了一家大排挡。”卫正新那时还不晓得大排挡是个什么玩意儿,很好奇地答应道:“就去大排挡,我们也排场一家伙!”一句话,逗得明月笑弯了腰。
四
明月是卫正新的初恋,他很珍惜,在乡村工作的卫正新,对明月的思念,犹如那乡村的炊烟,时时飘在心头。
那天公事办完后,刚好到了局里下班的时间。夏副局长从三楼下来,正好看到了卫正新,他说:“小卫,几时回来的呀?”卫正新当即以立正的姿式站好,说:“夏局长(地方和部队不一样,即使人家是副职,称呼的时候,也得把副字去掉,这一点,从卫正新回到地方后,就已经了然于胸),我下午刚回来,到局里报个表。”夏副局长又问:“看到明月了吗?”卫正新说看到了。他拍拍卫正新的肩膀说:“好好干,过段时间把你调回来。”卫正新说:“谢谢夏局长栽培。”末了,夏副局长又说:“到家里坐啊。”卫正新连忙说,我会的。
那天晚上,卫正新跟明月一起,来到北街那家大排挡。大排挡是一个四川人开的,他们在露天场地上,用钢管搭着个大棚,棚子下分两排摆着十六张小长桌,很多人有说有笑地在那里吃得正欢。卫正新和明月坐在一个角落里,点了一个醋熘黄瓜,一个水煮花生,一个糖拌西红柿,一个蒜苔肉丝,还要了一瓶白酒和一大杯生啤酒。
菜上齐后,明月给卫正新倒了一杯白酒,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生啤酒说:“小卫,干一杯。”卫正新说:“干!”很豪爽地喝了一大口。明月拿起筷子:“来,尝尝这里的手艺。”卫正新就抄起筷子,搛了一粒水煮花生丢进嘴里,一股麻辣味立时布满全身,他开心地说:“嗯,正宗的川菜味儿,有点意思。”
刚吃了几口,明月忽然放下筷子,泪眼婆娑地望着卫正新。卫正新慌了,诚慌诚恐地说:“明月你怎么啦?谁歁负你啦?”明月说,没有人歁负呀。过了一会儿,明月郁郁地对卫正新说:“小卫,我爸让潘主任作这个媒,介绍我们认识,我不敢不跟你见面。通过这么长时间地了解,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上次我就想跟你说,又怕伤害了你的感情,所以没有说。”卫正新说:“明月,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明月说:“我在高中时认识了一位同学,我们交往有四年多了,只是没有告诉我爸我妈。他一直爱着我,我也很喜欢他。现在又认识了你,我真有点难以取舍了。”卫正新说:“明月你咋不早说呢?你应该尽早地告诉你爸你妈。再说了,我们交往的时间不长,也还没有陷进去,应该趁早去追求你的幸福。四年的感情和几个月的感情,你知道该怎么取舍的。”
明月突然扑进卫正新的怀里,哭着说:“小卫,你真的是个好人,我没有看错你,只是,真是对不住你啊!”卫正新替她拭干泪水,故意逗着她:“来吧,笑一笑,十年少。”
那天晚上,他们干完了白酒和生啤,吃完了面前的菜肴,卫正新最后一次把明月送到她家门口。正准备分手时,明月又叫住了卫正新,深情地说:“我以后就叫你新哥吧。”卫正新说:“行啊,一言为定!”
五
又过了两个多月,卫正新再一次回到县城,这一回却不是办公事,而是奉命进城来相亲的。媒人给他介绍的那个女朋友叫翠,原本也是卫正新老家的人,只是随她哥哥在县城读职业技校,介绍人就是翠的姐姐,见面地点在翠的哥哥那里。
直到这时,卫正新才正式相信“缘份”一说,早在卫正新当兵前,卫正新的二嫂就把翠介绍给他。他在部队也给翠写过几封信,翠却一直没有回过信。后来,卫正新估计翠是看不上他,也就没再联系过翠了,甚至忘记翠长啥模样了,而翠又正好是卫正新的二嫂的亲妹妹。
两点小建议,在素材取舍上还可下功夫。比如男女主人公分手的情节,被领导误会的情节,等等关键处是不是应该重笔写一下,其他为放弃而做的铺垫可以简约些。
不胜冒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