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凌波仙子，好诗意的名字！还是花骨朵，衬上漂亮的雨花石，放在清水盘中养育。
　　 与其他花不同，水仙需要用刻刀雕刻，不然，疯长叶子，造型单调，有些花苞还会闷死在茎块里永远开不了花。
　　 水仙的意象真好，切贴。如我们的叙事研究。
　　 动力十足，不疲不厌，才会有凌波仙子的轻灵。说到点子上了。雕刀锐利，且看承受功夫。
　　 中文名字，故事里q里用起来非常别扭，要么太正式，要么太亲昵。效仿大家，起一个英文名字，用起来也方便。就Moses吧。
　　 有Moses带我们出埃及，有福了！这是有名的圣经故事。
　　
　　 01
　　 “在改作业，火一样奔涌。刚刚发在博客里。”
　　 “读了你的三中讲座，真好。没有诗，如诗不二。”
　　 海边改作业，边听云发来的录音。他欣喜，才一个月，云就可以自如地把“词刺激”用于教师培训，那么富有诗意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暗暗佩服云的悟性。学生发来的作业他一并发给云。
　　 云沉浸在讲座的激情中。手机拍的照片发在邮箱里。夜幕已经下沉，预计5:30的培训活动到7:00才散。老师们围着云不舍得她走。
　　 “我的课题这样表述可以吗？”
　　 “我们的问卷还需要怎么完善？”
　　 “我哪些概念需要做诠释？”
　　 “我的文献综述完整吗？”
　　 云的嗓子已经冒烟了。春丽给她端来一杯水。
　　 讲座前两周，春丽来办公室找过云。她把自己课题研究的资料共8盒拿给云看，中期报告近2万字，云一字一句斟酌修改。春丽过意不去，请云到农家院吃鱼。俩人边吃边聊，谈起当校长被告一事，春丽有些激动。她说：“学校收取学生篇子费，每人才8元，一学期各科老师用推滚印刷，为的是多考几次试，让孩子们有个好成绩，结果家长告到局里。”
　　 “在中学当个女校长挺难的，何况你原来的几个副手都是男的，年龄也比你大。现在的环境挺适合你，你是业务型的，可以好好发展。”云知道春丽到三中当主任心里不平衡，她希望她振作起来。
　　 “我心里一直挺憋屈的。”春丽眼里滚着泪花。“今天，你给我机会，让我跟全县校长做汇报，我特别感激。我又找回当校长的感觉了。其实我会干活，干什么都不差样儿。我一直想不通，局长为什么这样处理我？！”
　　 云看不得别人掉眼泪。她就是这样，心软的滴水。
　　 云发现今天的春丽变了发型，剪去了马尾辫，留了个青年头，刘海齐整整的，衬的皮肤更白嫩。想起自己刚当校长那会儿比春丽还小，28岁。也被人贴小字报，学校门口、县局周边电线杆子上都是。当时自己觉得入地无门，整整一个冬天，每天上班提心吊胆，总是第一个进校门，看看有没有人再贴或做其他的手脚。但她硬是挺过来了。云小小佩服了自己一把。
　　 云接过春丽的水，冰冰的，一口喝干。
　　 春丽开车把云送回了家。
　　 打开QQ，海发来的学生作业吸引了她：《心有玫瑰还是猛虎》。云想到英国当代诗人西格夫里·萨松不朽的警句句：“Inmethetigersniffetherose.”猛虎咆哮，蔷薇芬芳，正是自己成长一路的明暗悲喜。继续读，正是她感兴趣的海的课堂，没想到在学生眼里是这样：
　　 “今天上了一节颇有冲击力的西方思想史。原以为杨老师也和别的老师一样，喜欢游走在幻灯片的世界里，用空白乏味的陈词滥调告诉我们历史演变的过程。然而在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我似乎就感受到了他那猛虎般的气质，表面的斯文无法掩盖内心那波涛汹涌的大海，于是那并不明朗的声音在我的脑子里绽开，一点点会聆听我的心声，让我单纯想做一个善良孩子的梦想更加坚定。人与人之间需要一个媒介让彼此了解，相知相爱，成为打开生命之窗的那个知己。即使路途很遥远很苦痛，但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我们还是要走下去。”
　　 “知己？”云的思绪被牵着走，她想起自己当老师时的“知己”，他把自己此刻唤醒的故事抓紧梳理，发给了海：
　　 我的课堂和您神似，是生成的、生态的。“生态课堂”理念来自同组一位老师的帮助。他姓郑，当上视导后辅导过多位教师在国家级大赛拿奖，我也算是他的弟子。那时，我们是同头教师，每天坐在墙根儿聊课，他经常问我：你是谁？你的生命支点在哪？支撑你生命的是什么？”他会毫不客气挑剔我的教案：你备的课不好，应该回归到学生生活。他评课时也不留一点情面，有次给我导课参加省赛，竟无数次让我在学生面前丢份，气的我直哭鼻子。他看课的主张是，看课堂生长了没有。这概念新鲜喔，学生生长好理解，课堂，也能生长吗？直到参加国家大赛，教案八易其稿，历经十数次试讲，我才明白其中的奥妙。这八稿教案，所有的学生可能出现的情况全部预想到，课堂自主生成，师生交互自如，连老校长都说我的课堂有灵性，有智慧，是“活”的。
　　 九四年，有幸参加省赛，讲的是《再见了，亲人》，在张家口讲的，三个老师都抽到同一节课，竞争激烈。听课后老师现场打分，我是第一名，老师们说我的课真实，课堂上，所有学生可能出现的情况，教师都心中有数。
　　 后来，和郑老师探讨，他告诉我，这个特点是理性的实践知识的积累，这种理性知识的积累是灵性智慧生成发挥的重要奠基。理性和灵性珠联璧合，而非过度机械地、饱和地、或零散地死板积累，导致扼制灵性发挥。我的生态课堂学生着实喜欢，家长也非常认可！
　　 故事梳理至此，云觉察到自己的课堂似乎缺少点什么。“是什么呢？”
　　 云回读学生作业，她捕捉到这样一段信息：
　　 可能我在课堂上提出的那个问题特别没有意义，但是那也是我真心想问的，不明白的：为什么要做词刺激测试？”但是当我认真的回答那个问题时，却发现自己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我觉得意义就在于“占据思维”。
　　 “占据思维？”该是怎样的课堂情景？云带着问题入眠。海还在批阅学生作业。QQ图标不停闪动。
　　
　　 02
　　 “不知道老师是不是学长在日志里写到的窥探欲，我觉得我在老师的测试中解剖了自己。我还是喜欢肆无忌惮的写自己的想法，表露自己的情绪。杨老师有一句话说得好，生活再狗血，我们也要热血。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缺乏热血的情怀，不为身边的小事所触动。当麻木不仁占据了我们的内心，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把内心的寂寞呼喊出来呢？”
　　 “我喜欢这种教学方式，平等，虽然要跟着杨老师的思路走，也许对很多有性格的人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对于我这种普通的人而言，是一个莫大的机遇。”
　　 “村上春树说过，我们要记得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要记得带着你四处游荡的人，要记得曾经聆听为你的人，因为这些人组成你生命的温暖，使你远离阴霾，也正是因为这些温暖，让你成为善良的人。我感谢杨老师给予我一个机让自己有一个短暂的时间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平凡又感动。我不想在乎收获什么物质的结果，我只想简简单单的明白一个道理：尊重自己，尊重他人。爱人，爱己。”
　　 云看看时间，最后一段话是昨夜11:03发的：“我此生的成长，大多来自我的学生。”
　　 云何尝不是？他想起了班里的特殊孩子。她找到以前的日志发给海：
　　 那年，接手三年级，校长指着学生名单告诉我：“这个孩子，不算数。”
　　 “不算数？”我惊异地望着校长。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个学生长什么样？他有什么缺陷？是如何形成或缺失的？如何因我联系我的学生？如何能够支持和孕育适合孩子生长的课堂？
　　 带着困惑，我开始家访。听孩子母亲说，孩子出生时难产，听力丧失70%，母亲怕他长大娶不上媳妇，所以没敢送去特教读书。但又怕影响老师的成绩，便主动要求让孩子随班就读——不算数。
　　 我无意批驳“不算数”的教育。我把母亲的良善当作惟一有价值的问题，对“自我”给予洞察。我的职业敏感要求我不能把孩子的成长缩水为纯理智的、冷冰冰的教育，那样，教育就丧失了现实生活的根基。我想：我一定能帮助孩子找到他的生长空间，我的课堂一定有。
　　 回到学校，我去找校长。“让这个孩子算数吧！”校长惊诧：“为什么？”“我觉得孩子太可怜，我想帮帮他……”我的眼里噙满泪花。校长使劲点头：“我相信你！试试吧！”
　　 我观察了一周，发现孩子听不清老师讲课的内容，也不喜欢写作业，而且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校长每天听我的课，他看出了我的为难，什么话也没说，在黑板上写下一句话：
　　 “天下至诚，尽人之性。”
　　 人之性？爱、勇气、智慧，它们本来就完美地交织在我的自我中，如何结合在教育中，使智能、情感、精神融合为一个整体呢？
　　 我又一次家访，和孩子的母亲促膝长谈：“我们一起来帮助孩子吧！您，为我着想，我必须为您的儿子着想！”
　　 家长拉着我的手不放，哽咽着说：“老师，您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妈妈每天坚持这样做：先问孩子，今天向老师提了什么问题？再问孩子，自己高兴的事是什么？然后，娘俩一起开始背书。
　　 我呢，把孩子的课桌“挎”在讲桌旁。为了不伤孩子自尊，我请他当助理班主任。孩子每天像个小尾巴，满脸灿烂，问题一个连着一个。
　　 孩子的内心被激活了。何为心？若非与繁星聚一起？……乘风，驾云，齐归？
　　 我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放在孩子的心上。上课，我在孩子耳边说话。我张大嘴巴，放慢语速，孩子用残存的听力，对着我的口型，用眼睛和我交流。下课，我鼓励他背书，孩子记忆力超强，大凡聋儿都有这个特点。放学后，我们一同练笔，读写联动，每天10分钟。
　　 一个月下来，孩子的眼睛亮了，他能勇敢地站到讲台，给同学们背《中庸》：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
　　 期末考试，78分，孩子创造了奇迹！
　　 家长会那天，妈妈吻着孩子得的第一张奖状，含着泪，笑了……
　　 孩子后来发展很好。现在，他自己开了一家诊所，他说，他要治病救人。
　　 三十年，与孩子心灵相拥，抗拒着“不算数”教育对心灵的侵蚀，捡拾着爱的馈赠：
　　 至诚教育，尽人之性。
　　
　　 03
　　 “教师上中下三品：眼神、语言、肉体。君有其上，我取其中。”
　　 看着海的评价云的脸微红，她发了个笑脸，还有两个脸对脸的小猪。海心领神会。
　　 “把测试发过来。”
　　 云打出一个概念词：语境。他想知道海的语言是怎样的具有杀伤力，而胜过自己的“眼神”。
　　 云从学生的作业中，搜寻关于“测试”的课堂提示：
　　 1）首先确定刺激词，把它作为联想核心；
　　 2）根据序号填写联想词；
　　 3）每次写联想词，都默想刺激词，写下脑海里冒出的相关词；
　　 4）按照要求写完所要求数量的联想词；
　　 5）开始测试前，请仔细参考以下示例。
　　 刺激词：词语。
　　 用时（写完联想词的用时）：2分56秒。
　　 1.单词2.术语3.意思4.用法5.句子6.同义词7.造句8.来源9.反义
　　 刺激词可以根据不同目的做相应变动。
　　 云看的一头雾水。她开始摘记学生的文字描述：
　　 “十分有效果，我还是十分赞同这种上课方式的。开阔思维嘛，真正的头脑风暴是自己的一场头脑风暴。”
　　 “老师说现在要在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与自己的文字进行对接。我现在想到的是一场龙卷风过后一片狼藉的大平原地带，房屋倒塌，作物损失惨重。”
　　 “初次的头脑风暴过后也许我们的思想好比这片平原，各种混乱，各种萧条。所以说我们需要一架收割机，一架挖掘机，整理，没错就是整理，整理思路正式：沿革、理性、终极关怀、语录式人格成长、倾听、分享、重构个性化意义、潜力、团队合作。”
　　 这是哪跟哪啊？怎么一点也看不懂？云有些同情这些学生，也更佩服海，想探个究竟。她继续摘录：
　　 “方式：描红、批注、图示。古语：本性、启悟、慎问、深思、亲体、一处见二，二处见一”“这是一种考验的方式，也是一种锻炼的方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突破自我，找出自己的极限。”
　　 “其实我们每个人实际上可以做的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得多，而我觉得老师的这种方法虽然有点不近人情，滤清思路，把被堵塞的道路要重新打通起来。”
　　 “今天这堂课真的是相当忙碌的，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上过这样的课，一切全要自己来掌握，老师下达任务，学生在最短的时间里自己拼尽全力飞快解决。”
　　 “不及时跟上就意味着你要落后于其他人，就意味着你下一次的开始又比别人慢。”
　　 云舒了一口气。原来词刺激是调出潜意识，打通思维阻隔。怪不得学生说是“占据思维”。似乎有了些头绪。开始接受海的命令，做“词刺激”测试。
　　
　　 04
　　 终于找到组织啦！
　　 海将三个开篇的故事发到群里，让大家下载。把云介绍给大家：“我有一个基础教育的朋友，云，我加了她，她的点评很有意思，我与Ora分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