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梦】硕鼠(微小说)
公司的西北角有一栋破旧的二层小楼,原来是单位的办公楼,自从公司盖了新的办公楼,这里便成了单身职工的宿舍。
周末这一天的晚上,这栋破旧的单身宿舍楼,只剩下家在外省的陈强。陈强在宿舍打开一瓶二锅头,对着瓶嘴儿“咕咚”喝下一口,呛得他登时就咳嗽起来,那张秀气的脸蛋,顷刻也泛起了红晕,他夹起一筷子凉拌小油菜,赶忙放进辣乎乎的嘴里。
陈强是个研究生,招聘在这个国营建筑公司已经有六个年头了,那些跟他一起进来的本科生,一个个都升任了项目副经理或者项目总工,而陈强还是公司合约法务部的一个小科员。究其原因,有人议论说,陈强干工作太过死板,明明知道公司总经理吴德利,就是那些工程分包队的后台老板,却一味地公事公办,在单价合同的签订上,更是丁是丁卯是卯,一点儿也不顾忌吴总愠怒的脸色。也有铁哥们贴在陈强的耳根上悄悄献良策:“要让吴总赏识,必须要先学会喝酒!”因为,吴总是公司上下公认的“酒罐子”。
据说,在喝酒这件事上,吴总是上面有政策,下面有对策。每次上级派人来公司检查工作,吴总都严格按照规定的标准请客吃饭,客人喝茶水,吴总喝白水。这样,传到上级领导的耳朵里,吴总落了个生活俭朴,严于律己的好名声。其实,吴总才不喝凉白开呢,吴总喝的“凉白开”都是地地道道的茅台酒。公司职工还给“爱财有道”、嗜酒如命的吴总,在私低下编了几句顺口溜:听吴总话,跟吴总走,看吴总脸色行事,喝吴总提拔小酒……
陈强不会喝酒,两口二锅头下肚,已经是头重脚轻了,他踉跄着把吃剩下的半块面包和多半瓶二锅头,一股脑儿往对面的空床上扔,然后仰巴跤跌落在自己的被子之上……
恍惚间,陈强看见一只小老鼠从破损的暖气片隔窗里爬了进来,它不停地用鼻子循着气味,爬到陈强吃剩下的那半块面包跟前,用两只前爪捧住,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陈强正被酒精刺激的浑身难受,心里也憋屈的有千般怒火没地方发泄,他愤怒之极,悄悄拿起自己的皮鞋,恨不得一皮鞋把小老鼠砸个稀巴烂,但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只喝了两口二锅头就成了这个熊样,不知道小老鼠吃了有酒的食物会是什么样子?于是,陈强放下皮鞋,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向小老鼠走去,小老鼠“哧溜”一下钻回了洞里。陈强拿起多半瓶二锅头,打开,将酒全部倒在了那半块面包上。不大一会儿,小老鼠又探头探脑的从洞里爬了出来,飞快地跑到面包跟前,这一次它没有急着吃,而是围着面包转着圈儿嗅,嗅完,转回身又进了老鼠洞。
陈强正在纳闷,那只小老鼠竟然领着五六只大老鼠进来了。这些大老鼠个大如猫,身上灰色的鼠毛已经变黄,被大老鼠拥在中间的那只硕鼠,不但体型巨大,一身金黄色的鼠毛更是黄中泛红。它走在众鼠的最前面,那架势就如同高举着两把“大刀”的螳螂趾高气昂。它先是在面包上用鼻子嗅一嗅,尔后把尖细的嘴巴顶在面包上,用力嘬面包里面的酒,咂摸完酒的滋味,将右前爪举起来,朝众鼠点了一下头,好像在夸酒味真好一般。众鼠看见,齐齐“叽叽”两声,后腿一起站立,用前爪互拍,又恰似齐声叫好一样。硕鼠不再装模作样,张开大口自顾自地吃起了酒泡面包。其它大老鼠则匍匐在地,看得直流口水,却不敢上前去吃。小老鼠觉得自己功劳最大,悄悄爬过去想偷吃一口,被硕鼠发现,一爪把它打出去老远,那些大老鼠更是“落井下石”,围住小老鼠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生生把小老鼠打了个半死。
陈强看到这儿,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拿起皮鞋就向硕鼠砸去,硕鼠和那些大老鼠极迅速地逃回洞内,这皮鞋却鬼使神差地砸在了受伤的小老鼠身上,把小老鼠的肠子都砸了出来。陈强看着血肉模糊的小老鼠,一股酒气上涌,“哇”地一口将吃进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瞬间感觉舒服了许多……
陈强刚想把身子躺的舒服点,感觉单身宿舍楼一阵晃动,突然,“轰隆”一声竟然倒塌了。陈强被一股巨大的气浪掀到大街上,由于身上裹着棉被,竟也毫发无损。陈强暗自庆幸,把劫后余生的目光向废墟中扫过去,说来也巧,这目光正好跟那只硕鼠得意的目光碰在一起,陈强不见则已,看见了这只硕鼠,就有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怒气,他随手捡起一块砖头,走过去,就要把它砸死,谁知,这只硕鼠突然目露凶光,一声唿哨,从废墟里跑出来几十只黄毛大老鼠,将陈强团团围住,再一声唿哨,那几十只黄毛大老鼠一起向陈强发起了进攻,把陈强咬的遍体裂伤……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手机定时铃声把陈强从睡梦中惊醒,陈强一骨碌爬起来,看到自己浑身上下完好无损,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陈强赶忙起床、洗漱、吃早餐、到人事科按手印,等坐在合约法务部办公桌前,陈强感觉今天公司的气氛有点异常,一个个同事都是神秘兮兮的,后来才知道,吴总因为经济问题和顶风违反纪律被停职审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