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今天终于穿上了裙子。打着赤脚，裸露出白花花的双腿，感觉一时难以适应。骑着我的红色“爱玛”飘在路上，竟也招来了不低的回头率。
　　 昨晚在我的博客最近访客里竟意外地看到了“玉腿公主”伊贞羽的影子，遂过去回访，再次见到了那双修长而纤细的美腿，心里除了羡慕还是羡慕，所以在很多的怕冷美女还没有出招的时候，像我这样先“腿”夺人，应该是不错的选择罢。
　　 “我放下全世界，不顾一切地奔向你，我放下全世界，不顾一切地爱着你，为什么，你连头也不回地说要放弃，是谁不懂珍惜……”
　　 我喜欢沐尔的令人亢奋的声音，它会让你在低迷时很快地调整过来，当然，这只是我的感受，是的，仅代表我的个人观点。
　　 当我唱着放下全世界走进营业厅的时候，发现老板——哦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老板娘已经和刘艳聊上了。
　　 “嗨！”我向她俩打了声招呼。
　　 “哇！”刘艳回敬了我一声，老板娘也发出一句少有的惊呼：“姗姗，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行了，胡姐，你就别跟着艳子寒碜我了，我这身行头从头到脚加起来也没您这一件衣服值钱呢。”老板娘今天传了一身亮蓝色的职业套装，配上一件藏青色的吊带衫，显得高贵典雅。
　　 几分钟后，其他的几个店员也相继进入了营业大厅，大家心不在焉地彼此哼哈了几句，便都各就各位，一天的工作开始了。
　　 2、这是一家电信营业厅，规模不算很大。老板是外地的，老板娘是当地的。听老店员们说老板比老板娘大了好几岁，是典型的阿款阿妹恋。
　　 “快看，那人又来了！苏珊，我敢打赌，一定又是来骚扰你的。”
　　 随着这声喊叫，店里的人全都将目光射向了门外窗外。
　　 冲着店门处，一辆铃木缓缓地停了下来。“那人”锁好车子，又在一侧的后视镜上照了一下，才大踏步地推门走进大厅，然后径直来到我的专柜。
　　 我猜不到他的实际年龄，但看上去不会超过三十岁。他大约每隔半个多月就来店里一次，不是充值就是咨询一些手机或缴费方面的问题，多则五分钟，少则三分钟就走。这本来不算什么，可要命的是每次他都固定在我的柜前办理这些业务，即使我这里有客人，他也不会到别的柜台前，而是耐心地等在后面，这的确是有些不正常。
　　 这次，“那人”照例只充了20元的话费，便和往常一样地匆匆走掉了。
　　 他前脚刚出门，厅里的人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凑起趣来，中心意思还是“那人一定是暗恋咱们姗姗”之类的。
　　 我目无表情地望着那已经算得上熟悉的背影，心里泛上一阵不可名状的感觉。
　　 忽然，我发现柜台上多了一样东西——是一枚耳钉，铂金的，兰花形的耳钉。
　　 这也太巧了吧！我几乎脱口而出。我有些心虚地望一望前后柜上的同僚们，幸好他们都已在各忙各的，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有些失态的神情，否则，这一番查问是免不了的。
　　 3、大约在二十多天前吧，我和几个朋友相约到一个山谷看桃花。回来的路上，我发现自己的一枚耳钉不见了，铂金的，兰花形的耳钉。它很小，两只加起来才1、73克。但是，它是那么精致，是我第一眼便要定了的那一种。为这个我很是难过了几天。大家都劝我再去买一对，我却执拗地甚至近乎偏激地说，我只要带着我的体温的那一只，否则，宁可不带。
　　 可是，谁会想到，就在我刚刚要把这小东西忘掉的时候，它却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把它拿在手上，不错，我固执地相信这就是我丢失的那枚耳钉。可它怎会跑到这柜上来了呢？要知道我们每天来到营业厅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柜里柜外的上上下下都擦拭一遍，事实是刚才上面什么也东西没有，那么——我有些恍然了——一定是“那人”留下的，因为他是目前为止到我柜上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顾客。
　　 只是，他留下这枚耳钉是有意还是无意呢？这世上恐怕没有那么巧的事吧。再说，他一个大男人拿这东西做什么呢？我又有些茫然了。
　　 4、好吧，现在该介绍一下我自己了。
　　 我今年还不满二十岁，是标准的90后一代。都说我们这代人浮夸毛躁缺少爱心，可这是谁造成的呢？社会、家庭都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算了，牢骚话不用我多说，专家们分析得够透彻了。
　　 我在家里是独生女，可我却很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同事。能和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身上又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在一起说话逛街多来劲呀。哪像老爸老妈到现在还拿我当小孩子看，动不动就是“今天变天了，多穿点衣服”，“不吃早餐会影响大脑发育……”乖乖，我都多大了，还不知道冷暖饥饱呀，那些低智儿童难道都是因为不吃早餐造成的，简直就是人云亦云嘛。所以，我一听这样的话脑袋就大。
　　 哦，对了，还有找对象。从我上初二开始，老妈一见我照镜子就敲边鼓：你现在是中学生，不能过早地考虑穿衣打扮交男朋友，应该把精力……天哪，整天就是老生常谈，也不懂得换点新鲜的。好容易熬到中学毕业走上社会了，一见我打电话发短信又疑神疑鬼：姗姗，和男孩子在一起可要多长个心眼呀，要不然吃亏的可是女孩子。你没听说那谁家的二丫头……得，都什么年代了，还老拿贞操说事儿呢。我是怕说出来吓着她。上初四那年，有一次在同学家里搞派对，十几个男女同学哪个没做呀。听说咱们中国也要效仿西方，准备从中学校园开始发放安全套，依我看，年轻人是没问题，可是父母这一关就过不了，所以我觉得在全社会推广一次面向家长的性教育开放课是很有必要的。嘘，这些话要让我老妈是我说的，那我可惨了，两只耳朵非得听出老茧来不可。
　　 5、夏天说来就来了。早晨和晚上的气温倒还可以，可一到中午就感觉到闷了。其实让我发闷的不只是天气，还有“那人”。距离耳钉事件已经快一个月了，可“那人”竟一直没再出现。同事们似乎都已渐忘了，可我却像在等待一个约定似的总也忘不了。
　　 难道他丢下那枚小东西以后便再也不回头了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天呐，我怎么会那么想了解他呢？只因为那枚耳钉么？或者我早就有这种想法了？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一连串的不该算是问题的问题出现以后，我被自己吓了一跳。然后，我只能很豪情地告诉自己：你是谁呀，你是苏珊。现在马上把那人从你的大脑中格式化，对，他不存在了——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了，这两个月里我的中学同学贝尔整天过来找我。这小子初中毕业以后先是在一个汉堡店里当帮工，最近好像出息了点，在一家什么电器公司做保安，穿了身黑皮倒也显得人模狗样。
　　 贝尔跟我在初中时关系就不错。其实我那时跟哪个男孩子都很好，只是贝尔给我买的零食最多，所以看上去我和他比较铁。现在跟他处主要还是因为他那辆豪爵，坐在上面归纳绝挺酷的。
　　 这家伙的父亲是开煤场的，大车小车好几辆。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不跟他爸爸学学经营管理，将来好子承父业，你猜贝尔怎么说？他说他怕那些媒黑子把他的鸡巴弄脏了我不让他钻窝，气得我把腿一蹁骑在他脖子上说你再说一遍试试，你再说一遍看我敢不敢把你那一提留薅下来给我们家多多当点心吃。
　　 6、这个夏天，我近乎疯狂地迷上了游泳。把整个身体沉在水里，享受那种几近窒息的感觉真是太刺激了。
　　 可是贝尔不会游泳。他说他小时候跟他爸爸学游泳时呛了水差点没淹死，打那以后好几年老妈都不让他再沾水。再后来，他也曾试着下过水，可每次一下去腿肚子就抽筋，没办法，天生就一旱鸭子的命了。所以，每次陪我去游泳，贝尔只能在浅水区里练练狗刨或憋气。我不让他来，他还不愿意，说是不放心。切，自己都是泥菩萨，还大言不惭地说要保护我呢。
　　 在又一个酷热难当的日子里，我请了假，和贝尔来到游泳馆。
　　 今天来这儿的人很多。年轻的和不年轻的看上去都一样地激情无限。换好泳装后，我径直来到南面的深水区，这边的人不多，湛绿的水清可见底。
　　 我没有像旁边的一个男人那样一个猛子扎下去，而是很淑女地从扶梯上下去，然后悄然潜到了水底。那一刻，只有静止的池水才能感知到我的热情和兴奋。在水里，当我每次摆动着双腿像鱼一样地行进的时候，我都会想到童话里海的女儿。做鱼多好，而且是美人鱼，干嘛要变成人呢。
　　 在水里完成了对自己极限的挑战后，我换了种姿势，像蛙一样地急速前行。贝尔在岸上看到我蛙泳时常常说我前世一定是一只青蛙，要不然不会这么酷像。
　　 休息的时候，贝尔过来了。他说他的腿在浅水里已经不抽筋了，他想到这边来试试。我说，你千万别，万一你下去了上不来我可拖不动你，咱们还是到那边去吧。
　　 相比之下，浅水区里的半大孩子和年轻的女人更多一些。大多套只救生圈很费力地划胳膊蹬腿。
　　 贝尔也下水了，却不敢把整个身体都沉下去。他在下面招呼我：
　　 “下来呀，苏珊，你看这边多热闹呀。”
　　 “你玩吧，我累了，坐这儿歇会儿。”我才不想在这里游泳呢，人那么多，怎能游得快畅。
　　 我摘下泳帽和潜水镜，漫不经心地望着池中的男男女女。忽然，一个男人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线。是他，没错，就是“那人”。他正极耐心地教一个女孩游泳，那女孩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正任由“那人”一手托了她的胸，一手按压她的臀部。
　　 我感觉我的胸腔忽然集满了怨火，而且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我释放出来。
　　 我站起身，冲着水中的贝尔喊了一嗓子：“贝尔，我先走了！”
　　 说完，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和贝尔急急地询问，便很快地冲进了更衣室。
　　 7、我当然没有告诉贝尔我到底怎么啦。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两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表现出来的暧昧所伤到。我很清楚，我的所有的怒都缘于一种酸酸的醋意。是的，我不否认，我当时的确是醋意大发，可我，凭什么呢！
　　 接连三天，贝尔来营业厅找我我都没理他。最后我告诉他，半月之内最好别再来烦我，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第四天里，贝尔果然没敢再来。中饭过后，大家都利用这段难得的空暇小憩，我也侧着头伏在桌上闭目养神。可是很快我就听到有人进来了，而且正朝我这边走来。我忙直起身子，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已来到了柜前。
　　 “充值二十。”
　　 我下意识地接过钱，却发现上面有一张纸条：
　　 明天，去游泳吧。
　　 我疑惑地抬起头，“那人”正微笑地望着我，不待我回答，便很快地转身离去了。
　　 一切都像是做梦，恍恍惚惚地，不那么真实。可是，那张纸条就在我的手中，那么，这是真的了。
　　 8、我不知道该不该赴这个有些虚幻的约会，可是在临下班前，我还是向老板娘请了假，我说我不舒服。
　　 其实这几天下来我的确像变了个人，曾经的朝气和活力似乎一下子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事实上在睡了一个足足的午觉后，我还是赶到了游泳馆。而且临出门前我还莫名其妙地戴上了那两枚耳钉。虽然我并不能确定他一定会在这里，但一切如鬼使神差般，让我不能自已。
　　 我换好泳装，习惯性地来到深水区。在仅有的几个游客当中，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人”。他穿了一件蓝黑的泳裤，正在缓慢地仰泳。
　　 我悄悄地在池边坐下来，静望着那矫健而又自如的泳姿，竟有些心猿意马。
　　 他向我游过来了！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看到我的，但他的确在向这边游近。当他向我张开双臂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变成了那个用声音换取了双腿的小人鱼公主，而是带了几分紧张和更多的渴望扑向了那个怀抱。
　　 我被动地任由他带着我在水里深游浅戏。他的身体不时碰触着我的，他的双手时而环抱着我，时而牵引着我。我已经感觉不到了初时的羞怯和恐惧，渐渐地，我的意识我的思想连同我的身体都游离了我，我忘记了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他进入了我的身体，我才似有惊觉，但是一切都难以自控了。我迎合着他的肢体动作，享受着从没有过的美的极致。
　　 最后，我被自己的泪水冲醒了，而这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9、没错，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他的任何情况，姓名，年龄，职业，甚至婚否，一概不知。但是，我的手上却多了一把房门钥匙，那是当我们走出游泳馆的时候他交给我的，他说，我可以随时到他的房里去。
　　 贝尔还是会经常来找我，但是，我对他提不起任何兴趣。事实上，我对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兴致，浑身懒懒的，没有一点力气。而当我根据自己所了解的那点生理知识都能判断出我怀孕了的时候，我已经是三个月的准妈妈了。
　　 我当然没把这件事告诉老爸老妈。我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了，肚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而我竟然那么想生下这个孩子。这期间，我和他又做过很多次，大多是在他的家里。他的浴室有一个很大的浴缸，可以容得下我们两个。所以，我宁肯相信我只是想证实一下我会不会生下一条鱼。
　　 我对胡姐说了，原原本本，毫无保留。然后，我离开了这里，像一只寄居蟹一样地住到了那所大房子里。
　　 “你会要这个孩子吗？”我问他。
　　 “当然，只要他是我的。”他说。
　　 然后，他拿出一张照片，我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是他的女儿，那么可爱，那么漂亮，尤其是那双美丽而深陷的大眼睛，更是像极了他。
　　 “她妈妈呢？”
　　 “死了，生她的时候难产。”
　　 “我会不会跟她一样？”
　　 “不会的，你要做我两个孩子的妈妈。”
　　 “为什么会是我？”
　　 他笑笑，没有回答。
　　 10、离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的时候，他坚持让我住进了医院。临近产房前，我有些像是诀别似的问了他好多问题，他都极温柔地告诉了我。
　　 当我问到游泳池里的那个女孩子时，他狡黠地一笑说：“说出来怕你不会相信，为了等到你，那段日子里我几乎成了你的间谍和影子。至于那个女孩，是我临时雇用的——我想知道你对我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我说，“但事实上，你不是我的影子，我才是你的傀儡，或者说是你的玩偶，一切都由你掌控。”
　　 然后，我对他说：“如果我死了，不要告诉我妈妈。”
　　 他没有理我，只是很仔细地为我检查了一遍，最后还捏了捏我耳朵上一直戴着的那两枚耳钉，然后才放心地叮嘱我说：“去吧，会很顺利的。”
　　 孩子真的顺利出生了，是个儿子，跟照片上的小女孩一模一样，也有那双象征性的大眼睛。
　　 他打电话告诉了我的妈妈。因为孩子的关系，老爸老妈并没有怎么责怪我，倒是我见到他们以后，哭得一塌糊涂，不停地说着请他们原谅的话。
　　 儿子满月那天，我抱着宝宝，他抱着我，轻吻着我的右耳垂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戴了这对耳钉……”
　　 “可是，后来我弄丢了一只……”
　　 “嘘，”他打断了我，“我曾经给她买了一对耳钉，兰花形的，很精致。那是我和她同时选中的。但是在生女儿的时候，她把其中的一只丢在了产房外面，然后她带着那一只走了。”
　　 他叹了口气，又将脸俯向我的左耳。
　　 “这几年我一直在等待中寻找着，姗姗，你不会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感觉。你和她太相像了，发型，走路的姿势，甚至你佩戴的耳钉……”
　　 “你不要说了，”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一直以为这枚耳钉是你帮我捡到的，原来竟是为她捡到的。”
　　 “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我悠悠地说，“我做了一个替身，一枚耳钉的替身。”
　　 我睁开双眼，低下头，任泪水滴在儿子熟睡的脸上。
　　 那一刻，我想到了贝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