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
曹月菊梦见自己的地里竟然长出了钞票,一张张淡绿色的一元面值的票子鳞次在收完的麦茬里,令曹月菊喜不自胜。她收啊收啊,怎么也收不完。
蓦然惊醒,原来是黄梁一梦。
曹月菊突然伤感得再也睡不着了。
韩洪亮曾经在曹月菊的耳朵边吹过无数次轻柔的风:月菊。你等着,我一定会拼命赚钱。赚到你在家里叫喊:“别赚了,亲爱的老公。票子都快把我埋起来了。好愁人啊!这得要什么时候才能花完啊!”
虽然韩洪亮说这句话的时候或许有调侃的意味,也或许对月菊的抱怨有不满的意味。但月菊听了还是不由高兴得咯咯直笑,瞬间把对生活的抱怨和不满都抛弃到了脑后,重新干劲十足起来。
自从跟随韩洪亮到城里安家以来,曹月菊就没有真正地开心过。城市里的高楼和汽车本来就是些不能让人平静的尤物,总是勾人心魄。害得月菊常常梦见他们买了新房子,女儿在她的小房间里跳啊笑啊!
醒来不过还是在低矮拥挤的出租房子里。
老话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曹月菊明白这都是劝人的好话。但是又有几个人是被真正劝住了呢?还不是一样人人都巴望着朝高处走啊?
尤其是那天,韩洪亮再次出去赌钱,直到凌晨一点才抖抖缩缩在外面哀求月菊给他开门的时候,月菊的火气就像遇风上墙的火苗,势不可挡。月菊拿了笤帚杆就开门打了过去。
从来没有吃过月菊辣面的韩洪亮似乎是被打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已经结结实实挨了好多下。只觉得胳臂,肩膀,后背都火辣辣地疼痛。韩洪亮暴怒了:你个臭婆娘,竟然敢打男人了。真是三天不打,上墙揭瓦了你!看我煽不死你。
这边激烈的战斗还没开始,前面邻居的窗口却飘出了恶毒的咒骂:死蛮子!你妈的个B。要挣命滚回去挣命。这半夜三更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那声音可谓是声嘶力竭,震得夜空似乎也在颤抖着。
吓得韩洪亮和曹月菊不由就停止了战斗。韩洪亮早已呼噜连天了,月菊只能在隐忍着啜泣。
这个破旧的城边小村子,其实也是鱼龙混杂。住得多是外地人。即便是本地人,也都是没有钱搬离的主。穷家饿吵,半夜三更经常会有战争爆发。但月菊从来没听过战争被别人骂停过。可是她和韩洪亮的战争硬生生就是被骂停了。估计还没有一个外地人在半夜里吵过架吧?
枪打出头鸟!谁让你们是第一个在半夜里影响别人休息的外地人了?找骂呢。
曹月菊这样找到了心理平衡,不再憋屈了。但对于韩红亮的行为,月菊还是不能原谅。
离家这么远,不好好打拼,竟然还这么死命折腾。一个漂泊的外乡人,怎么能够有心思去玩牌啊?
曹月菊又开始怨恨韩洪亮起来。
这个月,韩洪亮整整输掉了三千块啊!那可是他们两个两个月的工资。
前天,田歌打电话来说,月菊的同学们准备年底在家乡的县城同学会。已经联系的得差不多了。就差月菊在外地呢。幸亏有一个田歌和月菊一直没断联系,否则她曹月菊就真的与世隔绝了。
后来曹月菊通过田歌接通了几个同学的电话,知道她们都混的不错,多数在县城买了房子。这样一比,月菊的怨恨更重了。除了怨恨,月菊更加拼命工作起来。她所在的服装厂是记件的。月菊每天都坚持比别人多干两个小时。她有一个梦想,就是想买跟城里人一样的房子。尽管很遥远,但月菊坚持着。有希望的日子才有奔头。
可是现在,曹月菊希望的小火苗被韩洪亮的赌瘾彻底泼灭了。
曹月菊突然迷茫了起来。
除了怨恨,还有什么呢?
曹月菊终于找到了发泄怨恨的途径。
那就是去社区露天舞池跳舞。这也许是机缘凑巧吧!
那天,月菊第一次没有加班。提前回家。
吃完晚饭,停了一会电。曹月菊蓦然发现城里的月亮竟然也是很圆很亮的啊!韩洪亮正在洗澡。孩子已经睡下了。月菊就随便溜达着到了社区。刚到社区,就来电了。瞬间的灯火通明让月菊大吃一惊。社区的舞池里等着这样多的人啊!音乐响起来了,人群随着电源的开通也活动了起来。月菊从来都没时间发现集体舞真的很美。大家都整齐有秩随着音乐扭摆,赏心悦目啊!
高中时候的月菊可是文艺尖子,歌声也曾经黄莺一样在校园的上空婉转过。要不田歌怎么就说同学会没有她曹月菊参加就不会热闹呢?
曹月菊第一次被这美好的生活感染了。她不由就跨入了舞池。
开始的时候,她还很不适应扭臀摆跨,直觉得胳臂腿都僵硬无比。但曹月菊不服输的性格支使她坚持跟着别人的招势比画着,几曲下来,曹月菊就感觉自己的造型有了模样。
美好的生活总是充满着诱惑力。
从此,曹月菊开始了每晚的集体舞生活。直到一个男人的出现。
男人自几介绍说他是一个普通工人。名字叫高亮。
高亮说,你看起来很有跳舞的天赋,我教你跳双人舞吧?
曹月菊说,不不,我不会跳舞。集体的还没学会呢。我该回家了,不早了。说完就匆匆逃离了舞池。曹月菊感觉到了背后有一道很悻悻然的目光追随了她很久。直到她拐弯钻进了胡同。
后来男人再也没邀请过曹月菊。但曹月菊却经常看到他在集体舞群里孤独地舞着。
曹月菊本来就是个感性的女人。在韩洪亮又一个不归的夜晚之后。
曹月菊终于鼓足了勇气,对高亮说,你教我跳吧。
在高亮的细致讲解和带领下,曹月菊忽然发现自己还真的是跳舞的天才,没过半小时,就感觉自己的舞步变得轻盈无骨。
像许多老套的故事一样,后来高亮说自己是单身。儿子在贵族学校一般不回家,自己一直很寂寞。
曹月菊开始躲避了。她害怕听这一类的的语言,她感觉男人的话语都像天方夜谈一样,难以置信却又一直吸引着自己。韩洪亮都跟自己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看透他。何况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呢!
躲避了一个月之后,韩洪亮再次欺骗曹月菊说去加班,事实上又去了赌场的时候。曹月菊再次出现在了舞池里。高亮说你可来了。是不是故意躲我啊?
曹月菊说,我干吗要躲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高亮说,火药味这么重,谁惹你了?走吧,今晚不跳了。我请你去喝酒,敢不敢?
曹月菊说,有什么不敢的。走吧,不醉不归。
果然,曹月菊醉了,并且醉到了床上。曹月菊吐得一塌糊涂,连同衣服上床单上到处都是。高亮不得不把她剥了个精光。
曹月菊醒来看到自己的模样就惊叫了起来。
高亮说,你真是大惊小怪!又不是小姑娘。
月菊突然感觉自己很卑贱,很屈辱。
从此韩洪亮再次撒谎的时候,曹月菊就想,谁没个错误呢!也许他撒谎正是因为他在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