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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停止流泪的野百合


作者:红袖揽叶 秀才,1436.2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570发表时间:2016-05-24 09:45:03


   当绕在山尖上的那层云霭被第一声嘹亮的鸡鸣声悄悄掀起的时候,沉睡了一夜的村子似乎也已醒来。晨曦中,赶集的菜农们小心地择路默行,唯有载满瓜菜的板车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在清晨犹为清晰。不知谁家的媳妇突然大声地吆喝着自家睡眼惺松的孩子,路边的野百合肆意地绽放着,微垂着的叶子饱含着稀薄的露水,俏皮的花瓣略向后卷着。
   厢房内,秀荷正对着那面古老的菱花镜辫梳着乌黑的头发,镜中映出的那张难以描绘其精致的鹅蛋脸,一双美丽的杏眼下嵌着个用羊脂奶色雕出的鼻子,弯弯的细眉犹如村北河上架起的两道拱桥,明净而不失妩媚。今天是母亲的祭日,她俯下身子,叠好绣满淡淡百合花的被子,掸掸床沿边的浮尘。推开门,闪耀着蔚蓝和金黄两色的阳光破门而入,扑满了秀荷的全身,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地走了出去。和往年一样,她在溪边、河边、乡间小径边摘采了一大把嫩青嫩白的野百合(在这里的人们都称它作狗铃草)。每次给母亲上坟时,秀荷都要带上这种母亲生前最喜爱的野百合。
   立在潮湿的坟前,秀荷望着那把野百合出神,思绪再次把她拉到五年以前那个初夏的夜晚,躺在床上瘦弱疲倦的母亲无力地叮嘱她,秀荷的眼泪不停地从眼中涌出,哽咽点着头。秀荷自小无父,是跟着母亲长大的,在她十四岁那年,母亲不幸地患上了重病,由于家景贫寒,无力治疗,慢慢地转成不治之症。那天,是她弥留之际的前夕,秀荷被托付给了这位跟母亲有着不知绕了多少道亲的薛姨,是她替母亲还清了最后欠着的那笔不多不少的医药费。最后,母亲带着诸多未了的遗憾走了,临走的时候,秀荷分明见到母亲眼角上还挂着一颗细小的泪珠。
   从此,成为孤儿的秀荷跟着这位干练麻利的薛姨来到了一个新家,家里有一个刁钻顽皮的哥哥和一位不太理家事但却精通医术的养父。没多久,左邻右舍都知道了秀荷的身世,连小孩子都会时不时围着她编着歌谣打趣她:小白菜,地里黄,三岁呀里没了娘,四岁里哟作嫁娘……在大家的心目中,秀荷就象薛姨家里领来的童养媳。每每听到这歌谣,秀荷总是满脸绯红地轰打着那群顽童。薛姨似乎没有在意这些,她为家里多了个知冷知热的女孩子而欣慰,可每次那个正在县城读书的哥哥听到后,就歪着头狡黠地咬着嘴唇偷偷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尽管家里人都待她不错,可秀荷依然有一种强烈的寄人篱下的感觉。她开始少言寡语了,默默地做着该做的一切,尤其是对哥哥,小心奉附,生怕在他面前有什么闪失。哥哥的学习很好,有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廖剑雄。他是薛姨最大的希望。每个周末,他都要从县城回来,家里的饭桌上也总要摆满了丰盛可口的饭菜,米饭要新鲜、打尖的,都是由秀荷盛好端给他。傍晚,当繁星点缀时,秀荷都要打理出一大堆清洗好的衣物,那是星期一清早带给剑雄上路的。日子久了,大家都习惯了这种平静且有序的生活。如不是在秀荷十八岁那年的一个夏日发生的一件事情,这种平静生活不知要维持多久。
   那天,太阳猛烈地当头照着,山边的小路上一群男孩子在嘻嚷着朝着家中奔来,领头的正是剑雄。他们挥舞着脱下的衣衫,笑着、闹着,很快地就到了家门口。秀荷看出这是哥哥请到家中的同学,连忙拿出那套平时很少用的青瓷蓝底的杯子殷勤地一一为他们沏茶,秀荷之所以这般近乎于讨好待客,当然是想让哥哥高兴。哥哥的同学们上下打量着秀荷,眼中都掩饰不住那种见了美丽异性才有的惊奇,喧闹声如同见了乐队的指挥棒,嘎然而止。剑雄眼里看到这一切,不知为什么很不是滋味,刚才还喜形于色的表情,一下子拉下来。当秀荷走进厨房时,他借故跟在她身后:“丑人多作事。”一句低沉但却恶狠的话脱口而出,如同一声炸雷贯入秀荷脆弱的耳膜中,在一阵短暂的呆立之后,泪水便从眼眶溢上脸颊。她擦着眼泪,不知不觉地来到母亲的坟前。在母亲的坟前,秀荷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止不住,此时压在她心中的那份沉重和委屈啊,怕是连山神都要为之动容了。她暗中发誓:一定要想一切办法挣到钱,偿还薛姨替母亲付的医药费,离开这个家。
   当秀荷神情怠倦地回到家里时,天近黄昏了,客人都已经散去,薛姨已经在张罗准备晚饭了。秀荷挽起袖子走上前去帮忙,不知为什么这些平时干起来得心应手的事情,今天做起来是那么困难:不是菜未择就被放入了洗菜盆,就是炒菜放盐时总要重复一次。薛姨看到秀荷神不守舍的样子,关切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噢,不,没有什么……”秀荷象浑身被看穿了似的,慌乱地躲闪着薛姨锐利的眼神。
   一家人围着那张老式的木雕花大圆桌,默默地吃着饭,空气显得有些沉闷。剑雄一副心事地端着饭碗,偶尔抬起头偷偷地瞟一眼秀荷,象作了一回贼似的。秀荷埋着头吃力地咽下每口饭菜,这顿饭对她来说是多漫长啊。廖叔浑然不觉的香甜地吃着饭,时不时地为他们夹上一筷子菜。只有薛姨似乎看出一些端倪来,但却不问及。只是饭后转身来到厨房,先清洗起来。
   秀荷的房内,母亲的照片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那面菱花镜旁,那是一张几乎与秀荷分不出两样的面庞。秀荷凝望着母亲含笑的照片,思绪难宁,此时此刻她只能用心与母亲的照片交谈,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由于专注,她全然不知什么时候薛姨已悄悄地坐在了她的床边:“孩子,你一定有什么心事瞒着我。”“没有啊……”秀荷猛地从对母亲的思念中被拉了回来,慌忙擦了一下潮湿的眼圈,好一会儿不再言语。秀荷的心思当然瞒不过薛姨,为了能够置身于秀荷的心里,打开秀荷那紧锁的心扉。她先是从秀荷逝去的母亲谈起,接着谈到自己的辛酸,动情处,薛姨的眼里还闪动着泪花。这些话语象春天中的微风扫去了秀荷心中最后一丝阴霾。当薛姨从秀荷口中得知下午发生事情经过后,先是吃惊地皱起眉头,尔后面色呈现出愠怒:“剑雄这孩子不懂事,我去训他去。”说着她甩掉秀荷紧拽着她的手,转身疾步奔向剑雄那里。
   廖叔正与剑雄商讨着学业结束后择业的去向,对薛姨的到来,两人都没有发觉。
   “剑雄,你,你太过份了,知不知道自己今年有多大了?还象个不懂事的孩子!”薛姨顺手掂起一本书,飞快地扇了扇,企图驱散开心中的恼怒。当养父廖叔听明白了这一切之后,严肃且语重心长地告诫剑雄:“秀荷这孩子实在可怜,自小父母早亡,在咱们这里,总有着寄人篱下的敏感和脆弱,所以咱们一定要注意,尽量地不要去伤害她……”剑雄目光游离不定,面对父母的质询,一时语塞,良久,甩出一句话:“其实,那天她只要给我一个人倒水就行了。”廖叔一怔,转而又象悟出什么似的,踱着轻微的八字步,跨出门槛,摇摇头笑着走了。看着剑雄一副鬼人精的模样,薛姨为儿子迸发出的率直的醋意感到好笑:“莫不是,你心里有你妹妹?”她试探着,目光逼得剑雄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用脚来回地蹭着地面。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剑雄的眼中,秀荷就象一束散发出一股逗人情欲的香味的野百合,牢牢地种在这位调皮的大男孩的心里了。在他的潜意识里:秀荷连同那首歌谣都是属于她的。这份情愫已经由最初的朦胧变得愈来愈强烈。薛姨到今天才突然发觉,儿子长大了。
   秀荷对西屋里发生的一切茫然不知,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剑雄那份热烈的感情。如今在她的思想里,是如何想办法挣钱去偿还薛姨的人情债,然后独立出来。
   不知又过了多少个日子,秀荷的计划仍然没有什么眉目来。这天,她正愁闷地站在山后那条清澈的溪水边,一声清亮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原来是正在卫校就读的高中同学白作祠正朝她身边起来。同学重逢,使秀荷暂时忘却了烦恼,愉快地与他攀谈起来。从白作祠的口中,她了解到即将毕业的他打算开一家诊所,秀荷眼前为之一亮,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将来可以去他那里打工,自己跟着养父廖叔耳濡目染也学到不少医学知识,打针、护理不在话下。秀荷迫不及待地向白作祠说出自己的想法,正当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谈兴正浓时,正走在回家路上的剑雄无意中碰到了这一切,他蓦地象是有什么东西被抢走了似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连薛姨喊她吃饭也没听见。直到第二天吃晚饭后,这紧张的情绪还未散去,当他再看见秀荷匆匆地走出门去,慌忙跑到薛姨面前,用近乎央求的语气说:“妈,妹妹又出去了,你也不管管她么?”
   望着儿子惊慌失措的样子,薛姨又好气又好笑:“谁叫你成天欺负她,偌大的一个人把她整天锁在屋里,看你脸色吗?”说完,故意拉长了脸不理他。“以后还那样欺负她不?”薛姨涮着碗,斜睨着剑雄。“不了,再也不敢了,我向老妈保证。”剑雄调皮地向薛姨敬了个礼。
   这里的秀荷正和白作祠一起走在山间的小径上,他们好象有说不完的话题。这是秀荷生平第一次与异性约会。白作祠越走越慢,最后他鼓起勇气向秀荷倾吐出自己的爱慕,秀荷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对白作祠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在急于离开那个家的念头的驱使下,她含含糊糊地接受了。
   在几个月后的一天傍晚,秀荷将自己的想法以及与白作祠私订终身的事全盘向薛姨托出,并感激这几年来的养育之恩,表明以后会象亲生女儿一样对她尽孝心。薛姨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剑雄,剑雄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终于,有一天他径直冲到了白作祠的即将开业的诊所里,将儿时的歌谣连同对秀荷藏在心里理不清的情愫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白作祠,那一脸固执的神情分明在向白作祠示威:秀荷完完全全地是属于他的,谁也别想从他那夺走她。白作祠对这个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哥哥及所说的一切感到十分地吃惊,这个故事连同歌谣传到他的耳中,经过大脑那第六根敏感的神经再一加工,似乎就不那么简单了:或许,故事里的内容远不止这些,很有可能还发生过什么。白作祠在思考了一个夜晚之后,他在那条小溪边约出了秀荷。白作祠请秀荷原諒他的冒失,以事业未成这个简单的理由撕毁了先前的海誓山盟。秀荷被彻底地丢入了深渊,揣着不可实现的计划失望地奔回家里,她瞅见了倚在门口的剑雄一脸的坏笑。秀荷进屋习惯地拿了母亲的照片,疯了似的跑上了山,却没有发现剑雄远远地在后边跟着。她不知在坟前哭了有多久,直感到有人在轻轻地拍她的肩膀,原来是剑雄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心莲才象苏醒了似的。剑雄爱怜地望着她:“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么,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你看,你母亲的坟上长出了一株不会有眼泪的野百合,那就是你啊。”秀荷抬起头,真的,那株野百合开得十分娇艳,阳光把希望洒在它挺硕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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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林清玄曾写了一篇很美的文章《心田上的百合花开》,讲述了一株山谷里的野百合不顾其它植物的嘲笑,努力盛放自己的故事。不用顾忌别人的不友善,我们只需全心全意默默地开花,以花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要相信,野百合也有它的春天。就如同这篇文中的秀荷,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在孤苦里最终得到了自己的依靠。文章故事性强,引人入胜。拜读、欣赏。【编辑:风飞沙】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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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风飞沙        2016-05-24 09:45:49
  感谢作者对短篇的支持,祝写文快乐!
2 楼        文友:风飞沙        2016-05-24 09:49:46
  文章能让人一口气读完,为秀荷终能有所依靠而欣慰。
   打开文章的时候,看到作者写有副标题,给人抒发情怀的感觉,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以为这篇文章是散文,故把副标题删除了。还有摘要里,说素材源于生活。艺术本身就源于生活,所以这句话我也删除了。望作者勿怪!
3 楼        文友:风飞沙        2016-05-24 09:52:43
  温馨提示:文中有的标点忘了中英文转换,还有里面的女主名称不一致,一会秀荷,一会心莲,我统一修改成了秀荷。另外就是有的段落最后语句不完整,我作了些许改动。望作者下次投稿前仔细检查一下,谢谢合作,欢迎继续投稿。
4 楼        文友:红袖揽叶        2016-05-24 10:51:25
  谢谢你,风飞沙
红袖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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