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那年】寄水春生(征文·小说)
青生第二次遇见春水是在双廊的一条巷子里。
午后,微风。青生正仰头拍一座古屋的屋檐,还有檐上层叠有序的瓦片。瓦片上生了野草,阳光里,微风中,轻轻摇曳。
春水开车驶过,青生躲车,回头恰好和春水对视,两人微愣,接着相视一笑。
春水刹车。
“好巧,先生”
“是啊,真巧,不用上班?”
青生是春水店里的一位顾客。
“先生,喝茶还是咖啡?不过大理天气干燥,今日气候又炎热,建议您喝茶,当然红茶养胃,我想您可以试试。”
春水见青生看着菜单迟迟不点餐,笑着给他建议。
“好的,就一杯红茶。”
青生背着相机坐在海景房的餐桌,拍拍洱海,拍拍咖啡馆的装潢,偶尔缀饮几口茶。
大理的时光散漫散漫地,水鸭围着水草划着圈圈,叫声犹如秋里的蝉鸣,婉转且倦带着困意,顺着海风流入人们发呆的时光里。
-春水坐在前台,手中无聊不停切换着歌,昏昏欲睡。
“嘿,服务员,帮我续续水。”
春水抬头,恰好望见逆光中的青生,忽而心有慌张。倦意也全都散开了。
“哦,好的,您回去坐好,我稍后给您送过去。”
“好的,麻烦。”
低沉的声线落入午后的慵懒里,落进海风中,变得万分性感。
“您的茶。”
这里原来是一家客栈,后来改成咖啡馆。海景房保留着,只不过床都换成了桌和沙发。
青生穿着一件灰蓝色的风衣,黑色九分裤,内搭是白T。带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也确实,举手投足里他总散发些书生气。
春水放下茶杯,顺势拉开青生对面的布沙发椅坐下。
“咖啡馆现在没什么人,陪我聊天吧,我犯困。”
春水轻轻撩了撩白裙,房里的窗没有全关,海风灌入,游走在两人的视线里。
“上班时间可以?”
青生原本也无聊,朋友左等右等还没到。
“嘿~店长不在。”
“玩忽职守”青生戏谑。
“不算,我也只是这儿的义工,来玩的”
“去了哪些地方了?”
“秘密。”
大理的气候总是阴晴不定,忽而雨忽而晴,然后彩虹时不时就会架在洱海上,秀丽清扬。
“你运气好,走,带你拍彩虹去,等我,我去拿我的相机”
春水蹦蹦跳跳跑进木屋里拿相机,然后拉上青生,走上旋转楼梯去二楼。
雨后的风光总有一阵湖光潋滟的味道,清澈的风、清澈的苍山,还有自己的一颗清澈安静的心。
“你叫什么名字?”
“春水,一江春水的春水。你呢?”
青生举着相机,取好角度,按了几下快门。边答:“青生,林姓。”
“我在洱海边住一个多月了,白天它总是平静,每当夜晚,它就淘气地不像话,可是我却爱上了每晚的海浪声,梦里,海浪声仿佛也在。”
“晨里,七点十分,那个方向就会升起朝阳,霞光慢慢渗透山头边的云层,也铺洒在海面上,粼粼闪闪。”
“那里总有一束云搁浅在山腰,好似人们口里的玉带云。大风大雨的时候,山都被雨和雾遮住。风雨一停,那云又会慢慢聚集回来,宛如一种归宿,吹散多远,它们总会回来。”
春水站在青生身旁,自顾自说着。
雨后风凉,天蓝海阔里,春水和她的白裙都融入这片安宁中,世间仿似只留她自己了。
白裙悠悠飘着,有海鸥在海中央盘旋,水鸭扭着尾翼,在水里漾起涟漪,轻快地游着。
“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见春水沉默,青生转头看了看身边突然安静下来的姑娘。
她是迷人的,端茶那时的她,大方坐在他对面的她是鲜活的、青春且稚气的。只是这一瞬间,青生又看到了死寂一般的她,孤独的、清冷且沉静的。
青生内心忽而生怜爱。
“回家?等麻木了离别就回。”
楼下来客人,春水丢下青生下楼招呼客人去了。
雨后,又因为彩虹的出现,咖啡馆里涌进了一群顾客。准备去二楼找个好方位拍摄。
咖啡馆是海上咖啡馆,春水选择这里义工,也算是因为咖啡馆在洱海上。每天清晨,她总是在海风与海浪声中清醒,人生变得明媚且开阔。
青生什么时候离开的,春水没有发现。等她招待完所有顾客,回头,只剩下海景房里的玻璃杯和杯里残留的滇红茶叶。帘子在风里荡漾着,细细凝视,房子仿佛动起来了。
“休假,今天。昨天走了也不打声招呼?”
“嗯,朋友在路上出了点意外,急忙赶去了。”
“没事?”
“没事,车撞到山体,人安好。”
春水笑笑,重新启动电动车,准备离开。
“忘了我的名字?”见春水准备离开,青生挽留。
“记得,青生。有些生气昨天你不告而别。”
“记得就好。一起去喝杯茶怎么样?”
青生收好相机,默默坐上春水的车尾座。
“我还没答应。”
“直走,开出这条巷子,右转,那里有一家茶铺”
“流氓。”
春水此刻的心是暖的,也是满的。
双廊的人比才村多,但也不算拥挤,阳光跳动在村落的每一片瓦片上,古老的土坯房木门旁还插着烛香。
寄水春生,茶铺名字。
“这名字不错,还囊括我的名字,诗意,不错不错。”
青生好笑地摸了摸春水的头。
“这家茶铺我去年投资的,纯粹只是因为茶叶爱春,而我的名字是青生。”
“哇塞。霸道总裁吗?”春水调侃。
“昨天听你介绍,你懂茶?”
“皮毛而已,有个朋友学茶艺的,跟着她,耳濡目染。”
“原来。”青生推开花明房的木门,向春水拱手,然后做了请的姿势。
春水见势,也微微福了一礼。
然后二人哈哈大笑。
谈茶论字,二人就如此将下午的时光翻过去。
春水来双廊,原本只是经过罢了。租了一辆电动车,只是休假一天环海,现如此,车得续租,海也得多花半天去环了。
所谓艳遇,从来不是春水期待的,也不曾幻想过。
好不容易挣脱束缚,鼓足勇气只身出门,为的是见人事,悟人世。
五点,春水告别了青生。
始终是萍水相逢,趣味多相投,也不到定终生的程度。
“寄水春生,青生,感谢招待,江湖见。”
春水向青生拱手一礼,不等青生回话便启动电动车,沿路驶离了双廊镇。
一路上,春水总在回味,青生的字,青生对茶的见解,还有青生的声音和温暖。
春水是要逃避的,那是深渊,不离开就会坠落。
抵达下关镇,天色已完全漆黑。
春水将车停在如家客栈前,下关镇,比起喜洲、双廊,下关镇已有了现代小镇的味道。
春水这晚睡得很安稳,有雨声有风声的下关,足够让人平静。
“等麻木了离别就回家,估计很快了。”
春水离开后,青生依然端坐在花明房,二十年的熟普换了一泡又一泡。
“我说青生,你这样喝茶可是暴殄天物。”
述子推门而进。
“你说她会不会回来?”
“谁?”述子茫然。
“她说不管云多零散,它们总会回来。”
花明柳暗,人生总是这样聚少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