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灯发着昏暗的光，病人家属挤在走廊里互相询问病情，艳双的脸像阴沉的天，似乎一场风雨就要来临，红肿的眼睛还挂着泪痕。
　　 艳双她爹牛乡长躺在重症监护室，日光灯下，面无血色，双眼紧闭，鼻子里插着输送氧气的管子。
　　 艳双回来三天了，一直守在他爹床前掉眼泪，他爹一直是这个样子。
　　 “菩萨保佑，让我爹活过来吧，爹还没原谅我呢。”艳双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祈祷。
　　 艳双是牛乡长的小女儿，十五年前卫校毕业，牛乡长凭关系托人，准备艳双实习一结束，就安排在县城医院上班。
　　 没想到艳双不争气，不领她爹的情。在乡里医院实习，跟快三十的穷小子小吴谈起了恋爱。消息传到牛乡长的耳朵，牛乡长气得牙根痒痒：“这不是败坏门风吗，婚姻大事要服从父母的安排，简直就是胡闹！”
　　 周末，牛乡长在家召开紧急会议，人人表态，都不同意艳双跟小吴的婚事。牛乡长连劝带吓唬：“你必须离开那穷小子，我已经托人给你在县城介绍对象了，条件非常好，把你安排在县城医院上班，多美的差事。”
　　 艳双跟牛乡长一样倔，也明确表态：“去不去县城工作没关系，小吴嫁定了。”
　　 牛乡长一气之下撂下狠话：“嫁可以，拿十万块钱！走人！老死不相往来，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别说十万，一万小吴也拿不出啊。就这样两人一商量，小吴和艳双去南方的城市打工去了。
　　 牛乡长的闺女跟人私奔，这让牛乡长情何以堪？一气之下血压上升，住了半个多月医院，觉得脸上无光，有辱门风。
　　 艳双走后，牛乡长的牛劲也减少了许多，在人们面前话也少了，牛也不吹了，有时看大路人多，还要绕着走。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牛乡长的老婆想艳双啊，哭天抹泪的，免不了招来牛乡长的臭骂。后来春节艳双回婆家过年，偷偷地在她姐姐家见她妈一面，让牛乡长知道了又是一阵牛叫。
　　 牛乡长到了退休的年龄，整天呆在家无所事事，出去闲谈中得知，小吴和艳双五六年没回来了，在南方买楼了，还开了一家私人诊所，日子过得挺红火。从此以后，牛乡长对艳双的态度有所缓和，有时还偷偷地看女儿小时候的照片。
　　 这不，大伙看时机已到，过年牛乡长七十大寿，当地有抢七的说法，过正月初七。借这个机会，大伙跟牛乡长说，让艳双两口子带孩子回来过个团圆年吧。
　　 有了台阶，牛乡长自然要下了，就答应了。
　　 眼看腊月临近，艳双隔三差五给牛乡长打个电话，牛乡长心里美滋滋的，天天盼过年。
　　 可是，好景不长，上周他侄子艳华家杀猪，艳华他爹死得早，拿他这个二叔当爹，请牛乡长去吃肉，酒桌上多喝了两杯，还没拉桌，牛乡长的舌头都大了，赶紧打120急救。
　　 艳双听说他爹住院了，不省人事，火急火了赶回来，一直守在他爹床前哭，等他爹醒来原谅她，等小吴和孩子一起回来给他爹庆七十大寿。
　　 牛乡长好像有了知觉，嘴唇动了一下，眼角流出两行浑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