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草根与欧洲杯之间隔着千万个懒人(随笔)
我一直觉得,认识到自己是个凡人是在这个时代摸爬滚打的基本素养。
就像我,一个红尘中迷路的小书童,一个还不愿和世界和解的草根文字贩卖者。
但有的时候,作为草根,是很容易被世间不少看起来很美的东西迷惑的。比如,看了这刚激战过半的欧洲杯,就幻想常年Cosplay刘阿斗的中国足球也能逆袭。
欧洲杯,四年一度,如火如荼,群星闪耀,群雄逐鹿。在这个夏天,不管你了不了解,愿不愿意,每到三更,你总能听到楼上楼下或是左边阳台、右边窗户的缝隙里传来那一声声粗犷之中带着欣喜、欣喜之中带着满足的叫喊声。
“球进了!”这是解说员杀猪般的嚎叫。
“耶!”这是远离赛场十万八千里的中国看客的欢呼,此时他们的臀部已经完全脱离了地心引力,兴奋得悬在了半空。
“有病!”这是被噪音惊醒的妻子、女友、父母以及附近长期失眠的大爷大妈们集体的呼声。
当然,在这万千声音中,我最欣赏的还是每当陌生面孔笑傲赛场时,旁观者发自内心的那句“我靠,居然是他!”
第一个让人发出如此赞叹的家伙叫佩耶。
这个出生于1987年的小子是地道的法国外省人,12岁背井离乡开始独自闯荡,职业生涯初期屡屡受挫,为了维持生计,他在踢球之外只好兼职做导购。你想想,白天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夜幕时分还得到南特的服装店左手衬衣、右手喇叭地大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衬衣只要998,不买就被抢走啦。”这样的经历,除了感动自己,好像对旁人也并没有太大的感召力。路人一定在想,这哥们的智商真的感人,将来一定会是最好的导购。
但17年后的欧洲杯揭幕战,这小子登场了,进球了,绝杀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第92分钟禁区外超级世界波)。这时,人们只记得他是法兰西的英雄,管他以前做没做导购呢?不,正因为这份经历,才让他的今天如此传奇。
第二个家伙,是英格兰的瓦尔迪。
跟佩耶一样,29岁的瓦尔迪少小离家,前途失意,大气晚成。16岁时进药厂打工,成为了一名生产假肢的业务骨干及业余足球选手,之后在英格兰第八级联赛踢了整整八年球。
24岁,对于一个足球运动员来说正是黄金年龄,那时,同为英格兰人的球星鲁尼周薪是16万英镑,而瓦尔迪仅有30英镑,5000多倍的差距背后是足以压碎梦想的黑洞。但那又怎样,后来辗转到了英超莱斯特城队的他带领球队披靳斩棘,助球队勇夺英超冠军,而自己也为了全英偶像。就在欧洲杯次轮英格兰对阵威尔士的比赛中,凭借他的进球,英格兰吹响了反攻的号角并最终赢得了胜利,为晋级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从打工仔到国家英雄,从白日做梦到将梦想踩在脚下,瓦尔迪用了13年,也仅仅只用了13年。
第三个家伙,来自爱尔兰的麦考利,一个梦想踢球的学霸。
自小,麦考利便酷爱足球,但无奈自己是超级学霸(这让多少人汗颜),大学毕业后他成为一名技术绘图师。但这是别人眼中的成功,未必是他想要的生活。于是在24岁那年,他扔掉“技术宅”的标签,兴奋地奔赴梦寐以求的赛场,从此球场上多了一个学霸,北爱尔兰多了一位超级英雄。一个人踢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还那么有文化。果然,龙归大海的麦考利在6月17号实现了五岁时的梦想,代表北爱尔兰征战并取得进球。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美妙,尽管这时的麦考利已经35岁高龄,11年的坚持终于取得回报。
此外,还有来自贫民窟的西班牙草根选手莫利托,为防止扑球脱手而坚持20年穿长裤守门的匈牙利门将“秋裤哥”基拉里,极端不被看好但却取得历史首胜的弹丸小国北爱尔兰和阿尔巴尼亚……
看看C罗(西甲最佳射手),看看伊布(法甲最佳射手),看看莱万(德甲最佳射手),看看凯恩(英超最佳射手),再看看他们目前在欧洲杯上的进球,那个大大的鸭蛋不像是对他们的嘲讽,更像是对草根们最大的褒奖。江山代有才人出,谁也别想牛太久,不得不说,看到这里,作为草根的我真的开始热血沸腾了。
然而,这股热血能沸腾多久呢?
这让我开始思考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喜欢逆袭的故事?
总的来说,就是你我皆凡人。毕竟,在生活中逆袭的故事仍然是小概率事件,而人们总是秉承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这一情感原则,看到一个还不如自己的人通过努力终于走向成功,内心的共鸣就被无限制激发了出来。好的故事应该是有代入感的,每个凡人总能在故事中找到自己的影子以及那些与自己失之交臂的梦想和成功,于是很自然地跟着主人公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实现逆袭。
但有趣的是,看了那么多励志的故事,日子却还是老样子。原因何在?
别想太多,其实,你就是懒。
我在想,懒的深层原因应该是精神的不自由。你精神的懦弱、妥协、不由自主决定了你必然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从而一味去做别人眼中的自己,其实你知道那样并不开心。
精神自由,是有自己的判断力和主见,有自己的世界以及世界观。外界的一切纷纷扰扰,都只是信息,并不会给你的决策带来任何压力。
没有主见,遇到利益就想上,遇到困难就退缩,有人批评就沮丧,有人表扬就得意,你总在别人的评价中度过本就短暂的一生。为了足球,佩耶不介意去做导购,瓦尔迪不在乎生产假肢,麦考利不关心世人对他这“堕落学霸”的看法,40岁的“秋裤哥”也不在意全世界盯着他硕大的身躯……
所以,我认为所有励志的故事都应该是一粒西药,时间短,见效快,治标不治本,但你又不能没有它。但如果你把它奉为生存宝典,认真你就输了。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但这个世界有的人明明就已经在罗马,你难道就不走路了?
认识到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同样是你赖以生存的基本素养。草根就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发现自己的不足,然后做别人眼中的疯子。而不是隔三差五灌点鸡汤,打打鸡血,然后又“雄心万丈躺在床上”。
草根其实是不该有梦想的,但既然选择了这条不归路,那就只有腆着老脸咬着牙摸索着前行。
多少年后,那些从你这块贫瘠土壤里长出的可能是繁花,也可能是稗草,但你始终没有放弃孕育的热情。
时也,势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某种意义上说,每个人都是时代的悲剧,既然都这么晦气了,何不战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