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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山水】鼠记(小说)


作者:丛林雨寒 布衣,132.7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584发表时间:2016-07-07 06:34:06


   或许我还不够强大,不能担负起保护家园的重任。当一场悲剧从天而降时,我只能无奈地看着妈妈只身逃出家门。也许妈妈的逃跑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我和弟妹们,将敌人的目光转移到她一人身上。可是,妈妈的暴露并没有改变一场恶运的发生。相反,更大的灾难如同山洪般地覆没了父母辛苦经营的家。
   当我第一次睁开眼睛,转动着朦胧的视线时,我看见了爸爸和妈妈正对我笑,虽然我还不大懂得那笑的意思,但我喜欢这样的表情。妈妈搂着我,哥哥和姐姐睡卧在妈妈身边,他们和我一样大,听妈妈说,他们只是比我先从肚子里钻出来,按人类说的,是三胞胎。或者是因为我最后一个钻出妈妈肚子,身体比较羸弱吧,不然,为何妈妈只搂着我而让哥哥和姐姐自行睡在她的脚边呢。且不去追究这些,在这个家庭里,我感觉到了最温暖的呵护和亲情的爱。
   每天,爸爸和妈妈都要轮流出去找食物,运气好时,他们会带回一块喷喷香的肉肉,当然,最多的是骨头。我不知道人类是怎么把肉和骨头分离得这么干净,父母带回的骨头就是一块实实在在的骨头,硬得我的小牙齿根本就咬不动,恼火起来,我就“叽叽”叫。妈妈忙安慰我说:“慢慢咬,从不同的地方去啃,你会找到最软的部位,用力咬下去,就会吃到最好吃的味道。”
   每天啃着骨头,我发现,再硬点的骨头我也能啃下来。妈妈笑着说:“嗯,我的三娃真棒。”妈妈的表扬极大地鼓舞着我,啃起骨头来更带劲了。可是,爸妈带回来的骨头毕竟有限,我们每天都这么地啃,真要累死父母的。于是,我们兄妹三个也跟着父母出去找食。
   爸爸是独立的,他要到很远一点的地方去找,可能是把附近的地区让给我们吧。总之,妈妈带着我们三兄妹,每天都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转悠。有时饿极了,便会钻进人家的鸡笼里与鸡抢食,也常常受到尖嘴的鸡们攻击。我头上掉出的那块皮就是在与鸡们抢食时被那如剪刀一样的尖嘴啄去的,当时痛得我差点就晕过去,是妈妈及时赶到,把我拖出了鸡们的围攻圈,保住了我这条小命。
   从此,在与那群养尊处优的高傲的鸡们抢食时,我学会了观察,伺机,趁它们打盹时,快速冲过去,狠吃几口。他奶奶的,这些鸡们也不是笨的,眯着眼睛睡觉也能知道我的进入,大呼小叫地冲向我,那样子感觉是恨不能一口将我灭了。可是,我警惕着呢,两只前脚捧着香甜的玉米拌饭,眼观四周,耳听八方,一有动静,“呲溜”一下抱着玉米饭团就跳下饭糟,看着鸡们大乱阵脚也是一种快意的乐趣。
   一天中午,我听到妈妈用非常细小的声音和爸爸说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似乎是怕吵醒我们,因为,我们找食都在夜间,与人类是反着过活,他们一出现,我们就要藏起来。不知为何,人类流传着一句让我们鼠辈们听着就胆颤的一句话:“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我们老鼠家族真有这么可恨吗?我们自己不能劳动,也不想杀生,为了生活,我们只能在黑夜里才敢跑出来觅食,而且还要时时提防着暗器之类的鬼东西,为何一见我们还要喊打?
   对了,妈妈教给我们一个藏身的秘诀,就是,当人类发现我们的踪迹时,要及时地躲进阴暗处,即使是一根木头也行,要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不管对方如何挥舞着手中的木棍,也不要轻易地暴露出自己的身体。因为我们有一身保护色,土灰色的皮毛在阴暗的角落里是不易被察觉的,只要一动不动地猫着,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出来。所以,我们打不过还是可以躲得过的呢。
   妈妈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我睡在妈妈身边,她可能以为我睡着了,所以,她轻声地告诉爸爸:“他爸,我又怀上了。”我悄悄拉开一线眼皮,瞧见爸爸闪动着亮晶晶的眼睛,伸出双手捧着妈妈的脸,温柔地说:“只是又要苦了你了,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现在又怀上了,以后找食物的事就交给我和孩子们,你安心地呆家里待产。”妈妈语带忧郁地说:“能行吗?孩子们都这么小,没有我带着,怕他们会出事呢。”
   爸爸坚定地说:“孩子们也渐渐长大了,这些天,我看他们的表现都非常出色,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你就放心吧,这几天我先带着他们,多教些本领,这样,他们以后也就可以独立了。”妈妈轻叹一声,转过头来看向我这边,我赶紧眯上眼睛,装着熟睡的样子。他们不再说话了,一些细碎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我不敢睁开眼睛,生怕一睁开眼睛就会被父母逮个正着。
   这是第一次跟着爸爸外出觅食,我们兄妹虽然都有些怕爸爸,但为了能填饱肚子,也为了不让妈妈受饿,而且,我还想着妈妈告诉爸爸的悄悄话,不知这“怀上了”是啥意思,而爸爸听后对妈妈更加小心地呵护,不再让妈妈带着我们穿街过巷,也不让妈妈带着我们钻进那高大的绿色大桶,那里经常会有意想不到的美味。比如白米饭、酱肉、鱼头,有时还会有一大节的鱼肉和焖得香香的排骨,那是我们最爱吃的东西。每当遇上这样的食物,我们就像过节一样的欢呼,一激动,往往会引来不速之客,那就是我们的天敌--猫。最可恶、最霸道、最不讲理的猫一出现,我们便吓得浑身颤抖,在妈妈急促的呼声中快速逃离。
   我们跟着爸爸走过一间间的房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房子里都没有可吃的东西,我们在每个角落里都翻遍了,还是一无所获。爸爸沉着气,默默地带着我们继续翻墙钻缝,有时还要打地洞。我有些不明白,便悄悄问哥哥和姐姐,问也白问,他们和我一样,也是一脸的惘然。爸爸在前面挖洞,叫我们在洞口里守着,有什么动静就吹口哨。哥哥会吹,我可不会,但我也跟着点头应着,看着爸爸强壮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将泥土刨出来,然后身体一点一点地深入黝黑的洞里。
   我猜不透爸爸为何要打洞,难道是要在洞里安家?或者洞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当然,对于吃,我是最感兴趣的,相信哥哥和姐姐也在期待着一顿丰盛的食物。因为他们和我一样,都在紧盯着洞口,希望爸爸刨出来的不是泥土,而一堆美味佳肴。我还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在月光下,哥哥和姐姐的眼珠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芒,我想,我的眼珠也会有这样的光芒吧?可是,哥哥和姐姐似乎并不在意我,他们只盯着洞口,竖着耳朵,风一吹,他们就会警惕地转向草动的方向,静听几秒钟,复又眼盯着爸爸渐渐隐没的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也就十几分钟吧,爸爸从洞口里钻出个头来,头顶上,嘴角边还沾着泥土。他扫了一眼四周,静谧的夜是安全的代表,爸爸眼含笑意地向我们点点头,然后轻呼一声:“跟我来”,我们便纷纷地尾随着爸爸钻进洞里。或许夜行是我们鼠们最为得意的独门绝活,无论洞里多黑,我们都能准确地判断出方向,并一个接一个地鱼灌而出,有时我们顽性顿生,便玩起了接麻绳,就是后一只咬着前一只的尾巴,犹如一根软麻绳,像蛇一样的爬行,往往会吓到那些胆小的人类。
   这也是最让我不愤的事情,为何他们就怕蛇而不怕我们呢,我们一过街,就招来几根棍棒的追打,而且嘴里还要高喊着:“打死你个臭老鼠。”我们只是过街,而且还是尽量地避开人类,为何还要对我们痛下杀手呢?可怜我们鼠辈,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还能存活了几千年,没有被灭绝。或者,这就是我们鼠辈们最为强大的生命力和适应能力。
   当我们全都钻进了洞里,爸爸让我们一个跟着一个地沿着洞壁向前爬。我们很快就适应了洞里的幽暗,在洞里爬行如同地面行走一样的自如。我心里一直在想着爸爸将要带我们到什么地方去,那里会不会有更好吃的东西呢?一想到吃,我的精神马上就来了,不觉加快了脚步,可是我忘了在我前面还有哥哥,我一头就撞上了他的屁股,他闷哼一声,或许他想转头骂我,但由于洞身太小,只能容进直行的鼠身,不能折返。于是,哥哥的闷哼只能给我一个口头上的警告,并不能对我怎样。当然,我也不敢造次了,紧紧地咬着哥哥的尾巴前行,似乎一松口哥哥就不见了。
   我想,哥哥也是咬着姐姐的尾巴,这是我们无事时常玩的游戏,只要在一起,便会咬着尾巴东窜西跑。爸爸和妈妈常警告我们不要贪玩,这是一种危险的游戏。我们的危险不是怕摔跤,而是怕被人类发现,那是性命难保的危险,一般父母都不会让我们玩这游戏,除非他们认为是绝对安全的,才会让我们尽情地玩耍,而这样的机会是少之少。从我出生到现在,能尽情玩耍的机会不下五次,其中有两次是背着父母,在一片绿得流油的草皮上,我们见人类的小孩子都在追着,嘻笑着,他们在草地上做着各种游戏。把我们看得心痒痒的,按奈不住贪玩的心性,三兄妹玩起了串串连。
   突然一根木棍朝我们砸了下来,要不是哥哥反应灵敏,我们兄妹三鼠早做棒下魂了。现在想起来,心还会卜卜跳的。当我们一只接一只地钻出爸爸挖出来的洞时,我闻到了一股从没品尝过的怪味。我嗅着鼻子,松开哥哥的尾巴,向四下里东瞧瞧,西望望。这是哪里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怪味,而且这里的草坪又不似以前玩过的草坪,这些高低不平的地上,没有熟悉的青草,高处是一株一株排列成队的青草,低洼的像条干涸的小水沟。爸爸小声地说:“孩子们,这里是人类的菜地,他们种了各种甜菜,为了能让你们的妈妈不挨饿,我们把这些甜菜搬回家。”
   “爸爸,什么叫甜菜?可以吃的吗?”我好奇地问。爸爸亲切地说:“别问是什么甜菜,搬回家让你吃个够。”一听能吃个够,那一定是好吃的东西,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学着爸爸用牙齿齐根断,然后拖着甜菜钻进洞里,沿着原路,径直奔回家。自从有了这个地洞之后,那片菜园便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有时也会扑空,因为地里除了辣得呛鼻的东西,后来听爸爸说那是辣椒。我们谁也不爱吃那东西,可是找遍了还是找不到我们喜欢吃的甜菜。但我们不灰心,每天都来光顾。只要有新长的甜菜,我们就会争先恐后地去啃掉,吃个肚子鼓鼓圆,然后临走时每鼠还要带一株回家孝敬妈妈。
   这天,天气异常的热,我见妈妈趴在窝窝里一动不动的,额上全是汗,眉头拧成一股绳似地紧扎一起,不时发出“嗯嗯”的声音。我以为妈妈得病了,而且非常严重的样子,不然,妈妈也不会“嗯嗯”地强忍着低哼。也不知过了几小时,我听到了“噫噫”细弱的声音,从妈妈身下传了过来,我不解地望着一脸兴奋的爸爸。我不明白爸爸为何要咧嘴笑。爸爸似乎意识到了我困惑的眼神,带着略为颤抖的声音说:“傻小子,你又多了三个弟妹哦。”说着拍了下我的脑壳,意思是要我记住今天的日子吧。
   妈妈的身体很虚弱,我们必须要多找到足够的食物,尽快让妈妈的身体恢复健康。于是,我们往返菜园更勤了,所以甜味的青菜都让我们搬完了,可我们仍不甘心,向另一家打洞。当我们钻出洞门时,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鸡忽然大叫起来。我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架式,逃生是我们的本能,也是与生俱来的本事。以最快的速度跳回洞里,当然,并不马上逃离现场。观察是我们成长必须具备的本事,我们把身体隐入洞中,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四周的变化。
   当鸡们安静后,我们才敢爬出来,尽管人类把胆小怕事的人比做老鼠,但谨慎些总是没有错的。所以,通常我们遇到危险时,不是逃离现场,而隐藏起来,等危险一过,又是我们的天下了。然而,这天,我们的运气是最背的,也是最悲惨的遭遇。当我们从菜地里返回时,被人类发现了,他把我们的洞口给堵住,还把我们关在房间里。这房间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钻出去。
   一天又一天,时间在漫长的烈日下行过,我们在无处挖洞的被太阳晒得如蒸笼一样的房间里,饿得只剩一点力气。爸爸从天窗里钻出去,找来的食物只够妈妈吃,妈妈最疼我,总要省下几口给我吃。哥哥和姐姐被活活饿死了,也可能是热死的,总之,他们在妈妈悲伤的眼神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可能是由于尸首糜烂散发出来的臭味,惹恼了人类,他找来了一铁棍,把我们的家擮掉,爸爸和妈妈运来给小宝宝的干草,被“呼啦”一声捅掉下来,我那三个还没睁开眼睛的弟弟妹妹随着草堆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妈妈叫我隐藏在板皮下别动,她一跃跳了出来,朝着三个未开眼的小宝宝扑去。那人挥舞着铁棍朝妈妈砸下来,妈妈的身体还很虚弱,估计那人是个生手,那铁棍始终没有砸到妈妈。而妈妈这样地闪躲更加激怒了那人,只见他手中的铁棍猛砸狠打的,妈妈转头看我一眼,突然纵身一跃,越过那人的脚边,冲向门外。那人的铁棍砸得啪啪作响,我惊心肉跳地看着妈妈安全地逃出了家门。
   那人见妈妈逃走了,更是气不打一处,回身对着我的方向狠敲,不知他有没有看见我,只见那铁棍只朝着我的方向砸,然后掀开了板皮,我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下。完了,我暗叫一声不好,那铁棍已从我头顶上落了下来,就在这千均一发的关键时刻,一条黑影突然窜到那人脚下,把他吓得向后一跺脚,铁棍砸了个空。我定眼一看,是爸爸,爸爸敏捷地引开了那人的铁棍,大吼一声:“快逃!”然后向天窗爬去,我是爬不上天窗,只能顺着墙角快速奔向门口。那人略一迟疑,我便冲出了门口,不择方向地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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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章以一个小动物的角度,写了老鼠一家战战克克存活于某个角落的情景。而从生物链的角度来看,老鼠的存在也有着很大的意义。“四害”是以人类的角度定性的,但这并未降低《鼠记》描写的兴趣。文章观察仔细,心理动作表达到位,像一部紧张的动画片。欣赏。感谢赐稿,问好作者!【山水神韵编辑:青苔与岩石】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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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青苔与岩石        2016-07-07 06:40:02
  爱、帮助、挣扎……不止是人类的专属,也同样存在于其它生命的空间。问好作者,创作辛苦,敬茶!
坐在一个炉灶的角落,烧出苦辣酸甜的味道!
回复1 楼        文友:丛林雨寒        2016-07-07 08:59:49
  嗯,是的呢,世间万物,自有其生长的法则。老鼠为了生存,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四处觅食,打洞、刨墙、偷食,以致侵犯了人的界线,被人类定性为鼠害。
   感谢青苔与岩石老师的认真审阅和精彩点评!辛苦了,问好老师!祝福吉祥,交流愉快!
2 楼        文友:雁过无痕        2016-07-09 06:29:38
  挺喜欢丛林这篇鼠记的,很是新颖别致的一篇小文,心理描写也细腻深刻。问候友。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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