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阶梯
　　
　　 （上集）
　　 今天张小芳来厂里比较早，到了办公室就忙着收拾着自己乱糟糟的办公桌。抬起头看了一看墙上的钟，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不时走出办公室外，探头朝厂长办公室张望着……
　　 楼梯间响起了有节奏的脚步声，走上来一个大个子，国字脸，小眼睛，大鼻子的人，走路雄赳赳，气昂昂的，那是厂长李冬来。
　　 李冬来经过计划科朝办公室里瞟了一下，就径直往前朝厂长办公室走去。
　　 张小芳见李冬来没有来主动亲热她有些失望，她不甘心，颠着大屁股，迈着她那两条短短的粗腿，朝厂长室走去。厂长正擦着办公桌上的灰尘。张小芳咧开她那张抹着紫红色口红的大嘴，上下薄薄的唇朝两边张动着，露出了她足以自豪的上下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眯着单眼皮，嗲声嗲气地对李冬来：冬来，怎么不来亲我一下，我出差几天怪想你的。
　　 李冬来朝眼前这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长得不怎么地的却让他玩过的女人瞟了一眼，用他那喷着烟臭的嘴吻了一下她的左腮，然后用手捏了一下她那不大的右乳，他没有敢吻嘴，尽管那张嘴是她的魅力所在，可快上班了，不能在面部留下女人的痕迹。
　　 张小芳得了一个吻，享受了一个摸，心里也满快活的。尽管她不美，可她有能耐、有手腕，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凭着这能耐早在去年春天里就已经把李冬来俘获在手了，否则，至今还在车间里呢。
　　 办公室里陆续来人了，计划科里共有三人，张小芳还有王立和周冰。王立是大学生，进了办公室很有礼貌地叫道：张科长早。这已经成了她每天的习惯，周冰却有点傲慢，因为他父亲是厂主管局的党委副书记，他给自己泡着茶。坐在那里翻报纸，不大理会她们。王立有点怕张小芳，因为她知道李厂长是她的后台，厂里规定35岁以下的员工要每年签订一次劳动合同，如果得罪了张小芳，万一哪一天和她终止了合同岂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所以她很乖巧，也经常小恩小惠与科长。
　　 九点多钟了，大家都在伏案工作，张小芳正在修理着指甲，养了很长的指甲里有些污垢，她用小尖刀慢慢地刮着，然后用指甲钳修理着指尖。有了李冬来以后，她很注意修饰自己的每一个部位。
　　 李冬来甩步进来了，用一本正经的表情对张小芳说，你们到四车间了解一下新产品生产以来的有关情况，写个汇报给我，局里要我们汇报这方面的情况。
　　 张小芳很不习惯李冬来在人前和她说话时正人君子的态度，她想着他和她在一起时他那失态的样子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好吧！我们安排吧！张小芳没瞧他一眼。
　　 李冬来匆匆走了，这两天他很忙。
　　 张小芳收起指甲钳，喝了一口茶对周冰说，这事你也听见了，你去了解一下吧，然后写个情况报告。周冰一脸不快，他脾气不太好，火爆爆地说，我是外勤，去车间了解情况的事情是内勤的事情，我不去。张小芳有点惧周冰，因为周冰的父亲是局里举足轻重的人物，领导都不轻易得罪他，张小芳也拗不过他。她堆起笑容走到王立办公桌前，小王，你去吧。小王指着一桌的报表很委屈地说，你看我事情都来不急，还要写情况分析。
　　 周冰有点天不怕地不怕，见张小芳指挥来指挥去的自己却落得悠闲，就扯高嗓门不客气地对张小芳说，你现在没事情，你不能自己去啊！
　　 张小芳说话是有名的女高音，声音还特别尖脆，那是十多年的车间生活练就的，她不会示弱，小眼一瞪说，哦，什么事情要科长去办，要你们办事员干什么？
　　 王立说，周冰，就算帮我的忙吧，总不能让科长亲自跑，王立没领周冰的情，反而这样说。
　　 其实周冰在替她开脱，周冰见王立如此奴才相，一头的火说：什么吊大的官，中央领导还下基层调查研究呢，说着把手上的杯子摔在地上。
　　 你算什么东西，还来指挥我。张小芳有点野蛮的表情，嗓门比周冰更高。
　　 都发昏了，我还指挥你们不动啊！张小芳涨红了脸又补了一句。
　　 王立说，不要吵了，我去还不行吗？她拢了拢桌上的报表，想想科长没事干，周冰又不愿意去，她不去就等于塌了科长的台，得罪了科长以后日子也就不好过。她拿了支笔和笔记本，眼睛里噙着泪，无奈地走出了办公室。
　　 张小芳见王立出了门，就对周冰说，你这人真没良心，我说让她去你还抵我，你没意思。
　　 本来你就可以自己去一下的，你手上不忙。周冰是父亲当过兵，周冰从小在部队里长大的，说话很直率。
　　 张小芳知道此人不是她能制服的一头马，由他去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周冰心里想，你张小芳算哪里的一根葱，原来也不过是三车间的统计员，不是李冬来你还有什么资格做副科长。
　　 张小芳扭着屁股离开了办公室，往厂长办公室走去。
　　
　　 伴晚，秋风习习，华灯初上。两辆摩托车一红一黑行驶在青年路上。那是李冬来和张小芳。李冬来问张小芳，你说今天我们去哪里就餐。去红太阳酒吧吧。张小芳咧着嘴笑着说，因为她感觉那里有小包间，说话比较方便。
　　 好！就去那里。李冬来很爽，两人一路直奔，心情也特别惬意。
　　 进了门去，服务员微笑着引导着他们来到414包间，李冬来靠窗口坐下来。张小芳开始点吃的喝的了。
　　 包厢内放着轻音乐，灯光有些朦胧，窗外的霓虹灯光忽红忽蓝忽绿照射进来，使人有点心旷神怡，浮想联翩。
　　 吃着、喝着，李冬来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张小芳的手，那是一双比老婆鲜嫩的手，老婆毕竟比眼前的女人大了12岁，尽管老婆年轻的时候比这女人好看了许多，但生理上比不上张小芳。
　　 张小芳已经心领神会，那是一种性的暗示，她已经有很多次这样的领会了。
　　 吃完了晚饭去我家吧，他出差了，儿子住在我妈家里。张小芳回报了暗示。
　　 56岁的李冬来身体很棒，欲望特别强烈，老婆有点厌倦他。所以他就喜欢上了张小芳。
　　 两个人都有点迫不急待，可能还没吃饱肚子吧就离开了包厢。
　　 两辆摩托车往虹桥方向开去。夜色中路边的树木花草在秋风中摇曳着身姿向他们致意和微笑，在祝福他们的爱，在列队欢送着他们进入洞房！
　　 张小芳住在新胜新村，在二楼，70平米的样子。进了门来，张小芳就被拥入怀中了，接着她温顺地任由着李冬来的抚摩、亲吻、脱衣，当一丝不挂地躺上床时，张小芳一反常态的姿势，爬到上面……接下来是低低地呻吟，一声高过一声，有点疯狂了，李冬来在老婆身上从来没有过这样刺激的体验，据说这是床上的工夫，真是不辜负爹娘给了张小芳这样地好身子。
　　 张小芳停住了“呻吟”。李冬来正在性子头上，喘着粗气说，你叫啊，叫啊！
　　 张小芳被颠地又“哦！哦”又叫起来，有点象“喔喔喔”的狗叫。李冬来更来性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威力、信心，感觉到舒畅、快慰和满足。
　　 大汗淋漓之后，双双平躺在床上。张小芳戏弄着李冬来的胸毛，一边嗲声嗲气地说，冬来，你最喜欢我吗？
　　 当然，不喜欢还和你上床？李冬来的回话满实在。
　　 冬来，你以后可要扶持我啊，争取让我当上厂长助理，那以后我们在一起就方便多了。
　　 看机会吧。我会有办法的。
　　 冬来，工会的周莉卡着点，不要让她入党，她老是背后说我坏话。
　　 嗯，可入党是书记管的事情，已经纳入培养对象的名单了。李冬来转过脸来认真地说着。
　　 那你是党委委员，你反对他们就要掂掂分量了。张小芳狠狠地说。
　　 嗯，我知道了。
　　 还有，团委书记陆玫把她调车间里去，她太清高了。张小芳没完没了了。那陆玫比她小5岁，眉如桃叶，面如桃花，且能歌善舞，男人见了总要多看几眼的。她真的怕有一天李冬来会喜欢上她。
　　 那个要集体研究的，再说吧！李冬来还是满听她的。
　　 张小芳起床了，去卫生间里搞来一盆温水，让李冬来下来洗洗。
　　 李冬来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10点多钟了，李冬来穿上衣服，轻轻拉开门，象贼一样下了楼去，发动了摩托车，回家去了。
　　 张小芳伸了个懒腰，对今天李冬来的承诺很是满意，一脸地笑容入了梦乡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冬天来到了。年前厂里研究了不少工作，各个科室也都忙着写总结、做报表什么的。党委也开了几个会议。决定了来年的发展对象和人事的变动情况。在李冬来的提议下决定，陆枚调到三车间当主任，说是培养加考验;接着通过了下一年的发展对象是周冰，因为要提他为科长，说是对局里的周书记有个交代。这样一来李冬来又提出了让张小芳任厂长助理的事情也就在没有矛盾地情况下通过了。因为张小芳把科长的位置给腾了出来了。
　　 张小芳手机收到了信息。“如你所愿”。是他发来的，她知道。此时她心旷神怡，她感觉着自己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幸福，老公爱，情人宠。她从抽屉里拿出个小镜子，镜子里的她脸上的粉掉了许多，显示出她那原始的黑黝，她用粉扑了扑，然后拿了支口红又添上些色彩，再看看，自信了许多。她很感激她那张性感的嘴，活动自如的薄嘴唇。
　　 她看着对面坐着的周冰，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个事先诸葛亮，周冰，我和厂长说过多少次，我这科长的位置只有你合适。
　　 周冰眨巴着眼睛，弄不明白这个女人忽然和他说起这话是个什么心事，也就敷衍地朝她笑了笑说，本人能力有限，也不敢夺权。
　　 你看吧，我会对你有所交代的。张小芳真诚的样子满感动人的。
　　 这时，王立进门来了，张小芳就不在说话，可脸上忍不住的快乐。从能力上说，小王是大学生，工作全面。可天生对女人的妒忌心她从来都是排挤领导跟前所有有才能的女人的。
　　 李冬来是个事业心很强的男人，厂里的发展他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为人也和善，有亲合力。大家也知道他好女色。可他对厂子的贡献，这些算什么呢。
　　 张小芳一脸灿烂，她深深感激李冬来，她用激动后颤抖的手发信息给李冬来：今晚上红太阳酒吧相聚好吗。
　　 那是腊月里了，马路两边的梧桐树叶凋零了，北风呼呼地吹着，可张小芳心里热呼呼地，看了看并驾齐驱的李冬来她发疯似地说，快，快骑。
　　 冬季，天暗得早，傍晚的光线不是太好，因为路灯还没有打开，摩托车开的速度太快了，只顾着说笑，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三轮车，张小芳刚咧着笑的嘴还没有收回来就撞上了前面拉玻璃的三轮车，一个惯性，人从摩托车上摔了下来，脸撞到三轮车的玻璃上，重重一击，玻璃碎了。她的左腮鲜血直流。两只门牙磕掉在三轮车下。是你撞上人家的，也不好和踩三轮车的去理论了。此时的张小芳只有肉体上的创痛，她本能地捂住了脸。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李冬来见眼前的张小芳捂着的手五指缝间鲜血直流，着实一惊，急忙叫来了的士把张小芳送往医院。
　　 急诊室里，外科医生为她左腮缝合了，一共是六针。医生看着她嘴里不时流出的血说，牙掉了现在没法子的。过几日你去牙科装两只假牙。
　　 李冬来送她回家了，今天也没有兴致吃夜餐了。见他老公出门来接，李冬来马上开车走了。
　　 乐极生悲啊！张小芳心里这样想着。她唯一值得骄傲的两排整齐的牙，在镜子里边上门牙成一个黑洞，想想装上假牙后镶嵌着银丝的样子，多难看，左腮的缝合的针眼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呢？她放声哭了。老公轻轻对她说，没事的，过几天会好的，别哭了。
　　 夜很深了，她没有睡着，她想了很多很多……
　　
　　 （下集）
　　
　　 寒冬晨曦里的一缕阳光透进了窗户，照耀在张小芳那疲惫的倦容上。
　　 昨天的那一夜，对张小芳来说是如此的漫长，意外的创伤给她刚刚升腾起来的欣喜泼了一盆冷水。因为脸上缝合的6针和两只丢失的门牙摧毁了她与日俱增的自信，那一瞬间让她骄傲的心淡然无存，她想了一夜，想得最多的是自己的容貌。这一夜使她脸色转为蜡黄，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失眠。
　　 丈夫刘明把阳台上的窗户轻轻拉开了一缝隙，想通一下室内的空气，张小芳有点怕见亮光，急急地说，关上，快关上，我感觉冷，刘明很顺从地关上了窗户，走到妻子床头，给拥了拥被子，看了看她那憔悴的脸，心疼地说，你躺会儿，我给你熬点稀饭去。
　　 张小芳目送着刘明走出房间，这是个尖嘴猴腮的15年前就开始巴结自己的男人，当年自己还在车间里面，媒人介绍了刘明，就因为他是个大学生。刘明的家在农场，父母亲是农场职工，张小芳家开着个玻璃店，家境丰厚。是张小芳家支助成了家，所以刘明对张小芳是百依百顺，婚后更是关怀倍加，也是一个活得不容易的男人。
　　 当刘明把一碗粥和一碟肉松端上床头时，张小芳用发嗲的声音对刘明，我脸上很难看吗？能走出去吗？刘明说，不难看，只是你说话有些不对头，好象关不住风，不过没关系的，只要装上牙，没问题的。刘明边安慰着她边为张小芳垫了垫后后面的枕头。接着又说到，就是破了相，你还是我的爱妻。
　　 张小芳知道刘明说的是心里话，家庭是她的坚强堡垒，她没有任何担心。她想的是李冬来的感受。那毕竟是露水“夫妻”。她心里很着急，心想今天就要去牙科医院，早装早好，不能等。
　　 张小芳强忍着嘴痛，喝完了粥，就对刘明说，你请个假，和我去牙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