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开会啦！”平时嬉笑的科长难得轻轻咳嗽一下。“这一年的科研成果统计出来了，我们科是满堂彩啊，一共有十一个项目得到了认可，这是跟大家的努力分不开……”
　　 这是一场例会，其实也是年终总结。小欣作为下半年才进入科室的新员工，第一次参加，心里还是很忐忑的，特意起了个大早，认真地准备了相关内容。
　　 会议上，科长还在继续讲话：“……这次活动，按照活动计划一等奖一名，奖金五十万，二等奖一名奖金五万，三等奖一名奖金五千元。我们科有三个并列第一。高峰、郑玉、小欣都是开发了三个项目。胡甲第二，有两个项目。哎呀，我很为大家的成绩感到骄傲啊！啊，当然啦，从另一个方面说，这当然是好事儿，说明我们科是人才济济嘛。这个，啊，但是，这三个并列第一就很难取舍了，我这个做科长的就很为难了，想要一碗水端平，如何分配这奖项，大家说说，该怎么办？”
　　 科长扫了一下众属下的脸庞，目光最后落在小欣身上。小欣惴惴不安：“我，我是新来的，就不参与评奖了吧。”
　　 科长马上否定了：“那怎么行，传出去，你是想叫别的科室说我们欺负新人么？”
　　 小欣哑然，心里不知道该怎么揣测科长话里的真实意图，默然地低下头。
　　 科长看了看众人的沉默，很不开心，他现在是需要一个台阶的。还是最伶俐的胡甲说话了：“科长，高峰的一个项目得到了总公司的嘉奖，应该是一等奖得主。”
　　 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对啊，对啊，这样分配很好。”众人纷纷附和，其实心里都明白，高峰是科长家亲属，一等奖早就是内定的了。
　　 科长习惯地摸了摸圆滚滚的鼻头，愉快地笑了：“那么，这个一等奖就给高峰了。下面咱们来说说二等奖。二等奖就是小欣的，三等奖就是郑玉的……”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表格。
　　 这些，都在小欣的预期中，职场上的勾心斗角，看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尽管自己也很需要一等奖，那是五十万奖金啊，作为一位来自农村的打工者，五十万，可以是房子的预付款，也可以是老婆本，更可以是人生的第一桶金啊！现在就这样归了他人，却只能默认了。现在只能得个二等奖，二等奖五万，比一等奖当然少，可是在他这个刚走进社会的农村娃，也不少了。
　　 这时，耳边却传来科长的声音：“啊，抱歉哈，看串行了，小欣是两个项目。那个，二等奖应该是郑玉的，五万奖金，归郑玉啦，大家鼓掌祝贺。”
　　 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小欣一头雾水，自己明明是三个项目啊，怎么会这样？心底的落差别提多大了。
　　 “啊，那下面是三等奖，胡甲有两个项目，那这三等奖的奖金五千元就应该属于你。这个，小欣怎么办呢？”
　　 小欣正在暗自寻思，被旁边的同事捅了一下才看到，科长的目光正含义深刻地盯着自己，赶紧自觉表态：“那就给胡甲吧，我没关系的。我的项目都是大家的帮助下完成的。”
　　 科长满意地收回目光：“也是哈，咱们科这次活动，胡甲出的力最多。”
　　 “对啊，对啊。”
　　 “大家有目共睹。”
　　 “确实是这样。”
　　 科长：“那可怎么办，人家小欣也有两个项目，那就算并列好了。”
　　 小欣感觉到胡甲的目光，心下了然：这一并列，那就是要分人家一半的奖金啊。赶紧表态：“胡甲的无私奉献精神是值得大家学习的，我没关系的，科长。”
　　 “这样啊，那我们也不好勉强你，这样吧，我们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这个，其他同志也有奖金，每个人五百元。都别嫌少哈，咱们科经费不足，这些奖金，还是我跟上级几次商讨才争取来的。其实啊……”
　　 科长端起茶杯，浅浅地啜了一下，沉吟半晌才说：“我们关起门来说话，咱们的项目啊，并没有那么高的水平的，都是我尽量找局长他们要的，这里面的鼓励成分多了，别看有的人，做出些成绩，那些项目的通过，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给的。”说话间，目光扫过小欣，小欣连忙躲开，生怕被科长看破一般。
　　 从一等奖的高高捧起，到鼓励奖的似褒实贬，小欣的心情跌到谷底。自从应聘到这个单位，兢兢业业的努力，换来的不过是别人帮忙要来的鼓励。
　　 “这个，所有的奖金就这样安排了哈，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提出来，咱们有话就摆在桌面上谈，我最讨厌背后说三道四的。”严厉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特别在小欣的位置多停了三秒。小欣赶紧低头，手里三个项目的报表，被他捏得起了皱折。
　　 “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把这些名利看得太重，多学习一下老员工的经验，科室是大家的，有些分内的事情必须完成，有些分外的活呢，也要认真完成，大家需要你，才证明你存在的必要，别推三阻四的。这个，单位不是某个人的，啊，我们不搞一言堂，要坚持一碗水端平。工作做到位了，还怕没有晋升的机会么。好啦，这次会议就到这里……”
　　 不知是谁撞散了他手里的报表，科长后面的话，小欣没有听见，只是觉得自己的脸烧得火烫，浑身却如同掉进冰窟窿。身边的人纷纷离去，只留下一地杂乱报表，上面印满被无心践踏过硕大的脚印，旁边还有几枚被踩扁的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