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海】业余求知路
我不是不想与工友一起玩乐,也不是想把自己孤立起来,而是我有业余追求。我一直在找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是,我一谈远大的理想,人们就离我而去。
我受教育在“文革”时期,生活在大字不识的家庭,工作在改革时代,人们想想,我底气是多么的不足,要么随波逐流,要么个人奋斗!
怎样认识社会,怎样理解人生,怎样克服困难,怎样解决矛盾,我不知道,有谁告诉我?我苦闷、徘徊,长叹,寻求,终于明白:立志,下苦功学习,在社会实践中积累经验。但是,又有谁知道,农村青年受条件限制,从头学起到有多难呢!
强烈的求知欲啊,我翻开日记又回到了从前:
1986年2月16日,正月初七。
雪花纷纷的飘落着,人们忙着从汽车上往灰棚倒水泥。雪花落到身上随时就化,与工作服上的落灰结合,使每个人都狼狈不堪!
包工,这是包工的威力!包工不怕脏累,包工挤出了时间,包工提高了效率!
卸完水泥,到接班室,人们都已经满头大汗。别人忙着换衣服、洗脸,我却忙着找个背眼的地方看书。
唉,我为什么这样紧张,因为昨夜上夜班今天又上白班,早起没读着书。我每天都要读几个小时的书,否则心里不踏实。
从家乡,到打工,又到工厂,我总与别人不同,心里老装着理想,身边总离不开书。我没钱可不见得怎么伤感,但没书会使我坐卧不安。
下班后,午休就一个多小时,这是工作之外自己的时间。着急的排队打饭,等的我心神不安。“来四个花卷!”我从人们头上递进饭票去,又从人们头上用双手接过四个花卷。
我心急火燎地边走边往嘴里塞,到宿舍将花卷放在读书日记上,坐到小椅子上,胸贴床铺边看边吃。吃着吃着咽着不顺当,就打来一饭盒凉水,边吃花卷边喝凉水。
吃完饭将手往裤子上抹抹,就记录下这篇真实而形象的日记。
1986年2月20日
白天劳累紧张,夜里也不得安宁。别的宿舍下夜班的人的敲门声把我惊醒。那大吵大叫的声音,似乎整个5号楼都能听到。我借助从门玻璃透过的楼道的光亮,把手表拿到眼前使劲地看——12点25分。
我老睡不安稳,看了几次表。到4点半了,我悄悄地起来拉着灯,到外面小便回来趴在床上读《岳飞传》。
岳飞,是人们敬仰的英雄。我经常在厂房里朗诵《满江红》。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这是多么的振奋人心啊!
当别人睡觉的时候我读书是多么地清静!
突然,在北角床的一位老师傅,机灵一下坐起来,刚要关灯,回头一看:“啊,看书呐。”随后下床向厕所走去,回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唉声叹气。
这是昨天搬进来的老师傅,他受不了别的宿舍打牌的热闹,搬到这里躲清静。他有个老毛病,睡觉怕点灯,怕有响动
唉,我读书影响了老师傅休息。我想,两个灯泡拧下一个就好了。我下床,将椅子上搁个板凳,上去拧下一个灯泡来,老师傅还是睡不着!
“闭会灯,等5点多在看吧。”老师傅似乎在恳求。
我说:“好。”
老师傅坐起来闭灯。
屋内一片漆黑,我趴在床上一动没动,还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不读书怎么行呢?如果早起不读两个来小时的书,白天工作就不踏实,嘴唇发烧,尿黄尿。
我在想怎样解决与他与我都不利的矛盾。我有起早读书的习惯,在家我怕影响妻子孩子,在一头借助台灯读书。对,我将台灯拿来!
21日,差10分6点,我起来,找班长请半天假,回家取台灯!
当我到火车站时,乘警在阻止一位“爬行人”爬火车。听别人说,他35岁,26岁时在地里劳动,劳累得趟在地上睡着了,一位放羊的发现告诉他家,家人将他抬回去,两脚已发黑,家里穷,没有及时治疗,双脚溃烂,下肢不能动,从此落下了残疾,将终生爬行。他已经爬行了九年,不愿拖累母亲和15岁的妹妹偷着爬出来讨饭。人们看着他都表示同情,但谁也无能为力。
我在想社会,想人生,有时不公平,但我不知为什么。
为了养家糊口我不能误工,为了夜里学习又不能没有台灯。我回家取了台灯,立马回来。接线,重新安排书本。床头放个桌子,上面搁着台灯,摆好书本笔墨,右面墙壁贴张“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
这下好了,我夜里学习,不影响别人休息,我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