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梦】父亲的身影(征文·散文)
当我逐渐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时候,父亲魁梧伟岸的身躯日渐佝偻,尽管我的个子已高出父亲半个头,但依然能感觉到父亲慈爱的目光抚遍全身,身处异地,仍时时感受到父亲的目光追随着我。尤其是想起父亲的背,温暖和踏实的感觉在我心底油然而生。
家里八姊妹,我最小。大集体的时候,父母白天要挣工分,赚口粮,晚饭后母亲还要为一家人缝补浆洗,直到深夜。父亲黎明前还得偷偷地把家里的鸡蛋之类卖给邻近工厂的工人,所得的钱换点油、盐之类的日常必需品,所以我不管是迷糊打盹还是早晨醒来,看到的都是父亲的面庞。母亲出工干的活都是栽种、扬麦子之类的,背着我不方便,且灰尘大,我的童年就寄靠在父亲的背上。父亲总是背着我犁田、车水、担粪、为队里跑采购……伏在父亲结实、宽阔的背上,我是何等的惬意、满足、安全,特别是听到父亲脚下犁田的哗哗声、车水的咕咕声、挑粪的脚步声,我认为那是我人生乐章中最美妙的音符。至今回味起来也是一种享受。
在我五岁那年的元宵夜,一里外的小街上要玩龙灯,我哭闹着死活要去看。母亲由于要在家里照顾最小的三个姐姐不能去,父亲看到誓不罢休的我,随即找来一个蔑背篼和一段绳子,先把绳子缠在我腰上脚上,再把我装进背篼里,把绳子的另端又缠在背篼底,说即使摔倒之后也不会摔着我。当时的我有点得意,却无暇顾及父亲是否为他自己设想过。在街上追随龙灯的过程中,由于前面有人摔倒,父亲也被绊倒了。在落下去的瞬间,父亲反过双手抱住我的头,接着听到父亲重重摔倒时发出的一声轻微而痛苦的呻吟。但他还是坚持背着我逛完了灯会才回家。听母亲说,父亲由于双手护我,胸部触地,受了重创,双肘也擦掉了一大块皮,两只衣袖都被血浸硬了。后来我问父亲为什么不用双手支撑身体,不必护我,伤就轻得多。父亲紧捏我的手,回答说那是本能。本能,正是父亲的这种本能,化作我茁壮成长的甘霖雨露。
我高三毕业之际,位于县城的学校要求学生家长一道参加毕业晚会,我就请来了父亲。晚会上,师生们精彩的文艺表演,同学们铮铮的毕业誓言,引起了父亲极高的热情,他时而跟着鼓掌、点头、大笑、沉思。轮到我表演节目,本来内向的我,站在中央手足无措,但当看到父亲鼓励的目光,我镇定下来,向师生们讲述了父亲的背以及背我逛灯会的事,“哗”,教室里掌声雷动,班主任提议让父亲站出来,请接收大家最诚挚的敬礼,之后我饱含深情地唱了《爸爸的草鞋》,我和父亲都流泪了,我第一次透过泪光看父亲,也第一次看见父亲的泪光。出学校的路上,路灯把我父女俩的影子拉得老长,看着父亲的影子,蓦然发现父亲的身躯不再挺拨,渐显佝偻……
而立之年的我,已为人妇为人母,为了生计,抽不出时间去看乡下的父母,每每听到《常回家看看》这支歌时,内心总是充溢着惭愧和难受,结婚这么多年,又有几次帮爸爸捶捶后背揉揉肩?父亲佝偻的身影总在脑际挥之不去,于是暗下决心,尽可能多抽时间去看看父母亲,陪他们共享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