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奶奶立碑
我奶奶是一位勤劳、善良、让人敬仰的农村老人。1995年元旦那天,她老人家因心脏病复发去世,终年79岁。
我记事起,没有见过我爷爷长什么样子。父亲告诉我,我爷爷是1942年被国民党抓兵抓走的,听说是随部队去云南打仗去了。爷爷被抓走时,我父亲刚记事,我的叔叔还不满周岁。当时,中原闹旱灾,蝗虫满天飞,地里庄稼颗粒无收,全家人靠吃糠腌菜度日。那年冬天,我二叔因饥饿、疾病死去。此后,奶奶一人含辛茹苦地把父亲养大,供应父亲上学,支撑父亲成家,并以她微薄的身体,辛勤操劳,养活着我们一家人。为奶奶立碑是我父亲提议的,当时,我奶奶去世刚过五周年。
记得立碑那天,父亲让我和弟弟都回老家,他告诉我们,几天前,他已托人把石碑刻好,只等我们去人把它拉回来后到墓地给我奶奶立上。
回家后,我来到奶奶生前住过的房间,久久地凝视着奶奶的遗像,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奶奶去世的日子。
那是1994年农历十二月初一,正值1995年元旦,是个节假日,我和妻子带着刚满九个月的儿子回老家过节。正巧,那天我儿子的二姨、二姨父也来到我家串亲戚,弟弟和弟妹也回到了老家,算是我们家人大团圆的日子。母亲忙活着做午饭,我与父亲陪着客人在堂屋里说话,妻带着儿子陪着奶奶在耳房里闲聊。那天,奶奶看着十分逗人喜爱的重孙子,高兴得合不拢嘴。说是一冬就没有看到她的重孙孙了,平日里很想念,见不到,今天终于见到了,她的心情格外高兴。
中午,母亲做了一桌饭菜招待客人,我和父亲陪着儿子的二姨父喝了几杯酒。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又说又笑,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由于天冷,奶奶不能下床吃饭,母亲就在奶奶床前陪奶奶吃饭。
午饭过后,客人提出要走,我和妻子就把他们送出了家门。当我们返回家里的时候,突然看到父亲急匆匆地从堂屋里跑出来,大老远地就叫着我:“快去叫刘医生,你奶奶的病又犯了!”
平常给奶奶看病的医生叫发顺,他是我们村里很有名的老中医,他开的诊所就在我们街上,离我们家很近。
当我把医生领回家里时,发现奶奶的床前站满了人,有父亲、母亲、弟弟、弟妹、妻子,还有邻居姜大娘和本家的爷儿们。我焦急地问母亲奶奶怎样了,母亲含泪告诉我:“你奶奶恐怕不行了。半月前,她就得过一场病,卧床好几天,差点儿派人去叫你们。后来打了针,吃了药,病好了。这次,你奶奶病得不轻,说不成话了。”
我拉着奶奶的手,帮医生给奶奶打针。随后,医生给奶奶把了脉,并把父亲叫到一旁,小声说:“先输水吧,估计效果不会太好,你们还是为老人准备后事吧!”
听了医生的话,我心里如针扎一般疼痛。
我和弟弟拉着奶奶的手,不停地喊奶奶。此刻,我悔恨自己没给奶奶说上话,泪水禁不住从我的眼里涌了出来。看着奶奶那十分苍白的脸,我内心里充满了内疚与不安——平时我因工作、生活回家看望奶奶,孝敬奶奶的机会太少了。
父亲在一旁含泪阻止我和弟弟:“别再喊了,你们奶奶听了会很难过的!”
妻抱着儿子在一旁泣不成声。
接下,母亲和姜大娘忙活着为奶奶穿衣服。两个小时过后,奶奶很平静地闭上眼睛离开了我们。奶奶去世的时候,她的面容很平静,很安详,就跟平时睡着了一样……
“噼噼啪啪”院内传来的一阵鞭炮声唤回了我的思绪。我急忙走出屋门,母亲对我说:“你赶快去街吧,拉碑的车已经准备好了。”
我急忙来到街上,父亲把拉碑的人手已找好。去的人有父亲、弟弟和我,除此之外,还有本家的两个弟弟,一个是小犇,一个是记周,记周开车。车出发时,父亲还请了一班国乐一同去,并再次放了鞭炮以示隆重。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把石碑拉了回来,并立在了奶奶的墓前。那石碑刻得十分精美,碑文是父亲撰写的,内容言简意赅,叙述了奶奶的生平。大意是我爷爷被国民党抓兵后杳无音信,奶奶孤苦一人,历尽磨难,抚养家人,为感念我奶奶的养育之恩立碑。碑文后面,刻有我们一家老小的名字。落款是一九九九年十月初十立。
在我奶奶新立的石碑两侧各种着一株两米多高的翠柏,那是前年我奶奶周年时父亲亲自栽种的。新立的石碑在翠柏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地肃穆而庄重。
我静静地伫立在奶奶的墓前,回想起奶奶生前的音容笑貌,感念着奶奶养育我们的件件往事,泪水禁不住充满了我的双眼。望着父亲为奶奶烧过的袅袅升空的纸钱,我默默地祈祷奶奶在天之灵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