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个还算宜居的小城市，有一种喝酒的方式，很多人这样，喜欢这样。那就是一口干，俗称炸雷子，或者是大口大口地喝，如梁山好汉一般，打家劫舍得手以后，就啸聚起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很是潇洒痛快。这是我说的闷酒。不知道这个闷酒的“闷”是不是这种写法，只要不是理解为郁闷地闷酒就行。喝酒时，还有类似行酒令一样的话：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老柳，我是忒爱杯中之物的，所以，就经常被感情深了。宁伤身体，不伤感情。有一次在某报社，被几个朋友留住，就感情深得厉害。中午过后，一直睡到晚间八九点方才醒来。看看手机，有三十多个电话未接，于是回一个最想和最需要说话的人的电话。那人于是打的过来接我。到某浴场洗浴，谁知睡下，就又不得起来。那人再三劝说，无果。遂怏怏而去。
　　 再说煲茶。曾经见过一个福建人，那是某年某次到沪上办案期间，已经很久了。福建人和我们闲聊等饭。就招呼我们喝正宗的铁观音。用一个铁夹子，把很小的几个茶盏夹出来，从开水里面。泡上一壶茶，把头gao（又不知如何写，我们家乡的方言，似乎类似于“遭”）茶汁滤过，然后端过来给我们喝。茶盏很小，如果用来盛酒，它就是酒杯了。大约可以装25mg的烈性酒，就那么大小。整个泡茶、滤茶和敬茶的过程基本如此。
　　 今年情人节前后，我去过一趟广西，整整10天的工夫。在崇左市友谊关附近的一个中东自由贸易区，也见过一个做楠木买卖很大的老板，中年人，长得很魁梧高大，也是这样以茶招呼我们。当然还有别的，只是没有必要再说。大约这是福建人的功夫茶。就像我在家煲骨头汤一样，需要很长时间，慢慢琢磨。
　　 酒是一种风格，比较大意，也就比较粗疏，很浓烈，劲道很猛，比之宋词，显然属于豪放派，还不是苏轼大江东去那种，是辛稼轩的醉后胡言：“老子平生，笑尽人间，儿女恩怨。”而茶就截然不同。茶是另外的风景和格调，很小资，很绅士淑女。一杯在手，温手温心。细细默默地咀嚼人间的悲欢离合，甚至把可能有的前世今生，都打开抽屉一般翻个底朝天，犹然不能满足尽兴。
　　 如果说酒是李太白、辛稼轩，那茶就是柳永、李清照了。你很难说，谁好，还是谁不好。好与不好，是很个人的事情，需要每个人自己体会。
　　 写文章也一样，没有哪种题材、体裁，就先天的好与不好，主要是看写什么，怎么写。喜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前面提到宋词和苏轼，我还是顺着这个话题吧。说宋词，少不得要说苏轼。文学从《诗经》、《楚辞》到宋朝，苏轼是唯一的全才，起码我这么认为。很多的文学史家注意到了苏轼的豪放，以及对词的贡献。这毋庸置疑，也是完全正确的。可是就很不全面，也很难真正与苏轼对话。
　　 关于苏词，程千帆的夫人沈祖芬先生有很深的研究。她说，苏轼的词，说到豪放，也就那么二三十首，在整个苏词里面是很小的一部分。说苏轼是豪放派，有以偏概全的嫌疑。这不是她的原话，可是大意如此。我以为是很见功力的。只是苏轼知道哪些场合吟诗，哪些场合填词，就很对头。
　　 喝闷酒，就像大江东去，一泻千里，也像挑灯看剑，沙场秋点兵，行与不行，都是瞬间的事，无论胜败，都是英雄所为，始终壮烈。而喝茶，就像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间绕。或者人去楼空，二十四桥的月夜，依旧照梦。含蓄蕴藉，进退自如。平淡而安全。
　　 真正的智慧来自民间，而肉食者鄙。前面的话，是新浪锐博客说的，后面的话是曹刿说的。而把它们放到一块，是老柳干的。老柳如此这般，只是想一句来总结全文，用民间的话，叫杀猪各有各的杀法。
　　 写文章，或者做人，也是这个道理。不必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