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柔软(散文)
所有的人都很孤独。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遇到心疼。
——题记
2016年的夏天,武汉的雨来得比记忆里任何一年都猛一些。多日来的雨水,武汉整座城,已是汪洋一片,不过我无心看海,公司在循礼门的店面全进了水,材料都泡在了水里,尽管员工说,陈姐,这是男人的活,你就呆着指挥,我们来做就行。我还是光着脚带着他们在店里抢修一天。
晚上九点多,我淌着水拖着疲惫回到家时,开门关门声没有惊动这个家里的男主人,老公思毅躺在床上玩手机,他每天忙着自己的IT公司,严重失眠抑郁。
我像这个家里的客人样洗嗽完后,轻声走进小房间。顿地,我意识到,今天这混沌的日子是我45岁生日,翻看手机,一天下来竟没一人问候,父母、女儿、闺蜜、员工……甚至连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公也没一句生日祝福,严重的挫败感伴着袅袅上升的烦躁弥散,我想找个能说话的人,可这么简单的要求似乎很难。在这个生日结束的零时,我拿起手机发了朋友圈:“武汉,大雨。”
几分钟之后,有人给我发来微信:“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周笔畅《小情歌》里的歌词,让我想起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曾遥不可及的两个人,因为一座城池的沦陷而成就了一段爱情。这样暖心的话语,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很应景,很温暖。
发信息的是陆,因为工作关系和我认识有三年多,他一直关注着我,也向我表达好感,但我一直没予理会,也不敢理会。因他耀眼夺目,而我平凡无奇。从他的朋友圈知道,2016年欧洲杯,嗜球如命的他阴阳颠倒过日。今晚是法国VS冰岛,想必,于他,又是凌晨一个人的狂欢。
今晚,我想找人说话,于是不自主地回复:今天是我生日。
陆什么都没说,转账520元过来,附言:生日快乐。
觉得不能收,犹豫了好一会儿,出于安慰自己,我还是收下来。“520”这三个字还是在婚前恋爱时,老公说过,这么多年了,他已忘记这三个阿拉伯数字是爱意的表达。
陆问,今天快乐吗?
不愿让他成为我情感的垃圾桶,不愿让他知道我日常的不堪,硬生生地憋出几个字:还好,我很快乐。
你外在的坚强,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他回复。
这么一句话,收买了我所有想隐藏的伪装。顾不上平日故作的坚强,满腹的委屈像蔡甸区倾泻的洪水般向他一一道来:公司的装修工程因这场大雨损失不少;儿子在长沙做暑期兼职,最近身体不太好;远在南方的父母和弟弟在闹矛盾;和老公之间又冰冷地僵持住了;我忙了一天,没吃晚饭……
絮絮叨叨将近两个小时,他一再逼我去吃点东西,说要好好爱自己。
我说,不好意思,打搅你这么久。
陆说,这个世界最奢侈的事,就是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时间陪你。我很忙,但我愿意为你随时有空。
有些悲哀。陆愿意为我随时有空,而老公思毅却不愿和我说一句话。
我忘了这次莫名地冷战已有多少天啦。只记得那天,我太忙走不开,又不放心儿子,和他商量让他去长沙看看。他不说话,顾自玩手机,我抢了他手机,转而他去看电视,我关掉电视,他回房间去睡觉,始终不给我一句话。
我不哭,也不闹,对于一个不愿和你交流的人,似乎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想再有什么办法啦。
凌晨两点半。
陆说:睡觉吧,女人不要熬夜。你熬夜,我心疼。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一刻,我不想去研究他是传说中练过的种子选手,或是擅于捕获女人心的高手,抑或是他发自内心真正的心疼,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一句“心疼”摧毁了我内心积攒许久的脆弱防线……
和老公思毅恋爱时,他说他心疼我,想照顾我一辈子,那时便奋不顾身地答应他提的所有要求,以为“心疼”会是一辈子的承诺。
雨一直下,心跟着紧了一夜。
醒来已是早上九点,这座城市最终没有因为洪水的到来而沦陷,我和昨夜陪我聊天的男人,在白天也将有各自角色理性的定位,最终没法在白天去成就一段爱情。
站在15楼的阳台眺望,除却高楼,整座城浸泡在一片汪洋的浑浊中,想想武汉理工大学图书馆进行了一大半的工程,因为这场大雨,估计早被摧残得七零八落,顿时有种世界末日的恍惚。这一刻,全所未有地想要逃离这座水深火热的城市。
远处阴沉的天空里,惊现海市蜃楼,一座座高楼呈现在空中,宛如我们曾以为在远方的幸福,不过都是一种美丽的假象。
朋友圈满屏都是武汉洪水侵城的消息,陆在凌晨球赛结束后,有更新:“任誓言万语,情话三千,都不及为对方系鞋带时那一低头的温柔,亦比不上平凡生活里细微的付出与感动。”
思毅还睡着,家里停水停电,没法洗脸刷牙。我记起昨天小区物业旁边有好多男人在那排队提水,于是下楼。
洪水还未褪去,我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满桶水,颤颤巍巍地往家里走。
15楼,走走停停。
湿漉漉的头发混着眼泪向下滴,咬着牙告诉自己,马上就到啦。那一刻,真希望自己是个男人多好……
午睡迷糊时,思毅到我的房间要了我,心里涌出无限的悲哀,我们之间持续的冷战竟然得靠这种方式结束,明明可以好好做夫妻,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之后他说下午要去北京出差,让我开车送他去机场。
飞机越飞越高,最后犹如断线的风筝消失于视线。
这时,陆发来信息:晚上一定要好好吃饭。
我删掉了,没有回复。
在从天河机场返回的路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其实,我们要的不过只是一根线,一根柔软的线,能将手里的风筝收放自如,就算有一天迷失在天空,我也知道如何回到你身边……
好好经营,照顾好家乡,照顾好婚姻,一切都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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