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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心音】我的知青岁月(散文)


作者:笑雪 布衣,296.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9731发表时间:2016-09-08 21:51:45


   前言:
   近期,省市政协征集上山下乡知青文史资料,内容有“我的知青岁月”回忆录。区政协文史办向我约稿,这是我完成并上交的稿件。
  
   1975年,我高中毕业,刚过十八岁生日,就下放到辉县吴村公社小庄大队,开始了我的“知青生涯”。
   以前,下乡知青都是以毕业学校为单位,定点安排到某县某公社某大队插队。那时“新乡地区”还没有撤销,焦作市附近的县也接收了许多新乡市的知青。1975年,政策调整,学生以家长所在单位的所属系统定点下乡。我随母亲单位所属的市二轻局系统下放到辉县。当年,分几个批次下乡,都在市体育场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欢送会。我是当年“第二批”下乡的,第一批是当年的九月份。10月10日,在震耳的锣鼓鞭炮声中,我怀揣着梦想和希冀在亲人的泪光中,坐着敞篷卡车离开了家乡……
   辉县吴村公社小庄大队,位置在辉县的西南角,西与修武县搭界,东南与获嘉县为邻。地处三县交界,也属“三不管”地带,民风剽悍,且交通极不便利,方圆十几里,就没有一条“硬化”的路。“小庄”,名副其实。村东头咳嗽一声,村西头都能听见。全村不到五百口人,分为三个生产小队。新乡市二轻局下属的:市电器开关厂、光学电器厂、电磁线厂三个单位的子弟——七男八女共十五人,下乡插队于此。其中,年龄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十六岁。
   照理说,按我家当时的情况,我的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都已在农村插队未回,我可以申请留城。但那时,怀揣有“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雄心壮志,且未脱学生稚气的天真,一厢情愿地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但很快,残酷的现实就击碎了热血的梦想……
   由于中国农村社会生活的落后,以及农民长期养成的狭隘的小农经济的思想观念,更甚至于城乡差别的存在所造成的心理不平衡,我们这些学生娃,不只是“再教育”的对象,而是成了被“管教专政”的对象了。贫穷与落后,使得他们认为,知青夺了他们的口粮;“城乡差别”的不平衡,使得我们成了他们报复发泄的渠道。在这里,我没有丝毫贬低和歧视农民的意思,我的祖上也是农民。我写的是我看到的事实和经历的切身感受。
   艰苦的生活环境和繁重的体力劳动,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一天三晌”,颠覆了时间观念。照明用的“柴油灯”使我们感觉离文明社会越来越远,冬天,知青宿舍里的尿盆可以结冰。我们与天斗、与地斗,还得与蚊虫、跳蚤斗……刚下乡时,我们在农民家吃“派饭”——今天东家,明天西家,挨家挨户走马灯似的“轮”着吃。后来我们自己开“小灶儿”吃饭——一个小队的五个知青,女生做饭,男生管挑水,和煤……再后来,成立了知青伙房,十五个知青一个伙吃饭。大队安排个农民炊事员,知青自己管理伙食,我被大家推选为司务长。粮食需要到十里开外的“小火磨”用麦子换,菜是和社员一样按人头在生产队领,想开荤得到十五里地远的公社所在地吴村去买。“小庄”小得连个“代销店”都没有,灌个酱油打个醋,买点“大颗啦盐”,都得去几里地外的邻村买。
   生活条件不好,我们挺挺还过得去;劳动强度大,我们咬咬牙还能坚持……但理想的破灭以及对前途的渺茫;还有农民对我们的歧视和排斥以及大队几个当权者,对我们精神与肉体的攻击与迫害,使我们无法忍受……
   1976年4月16日!!!这个日子我记得很清楚——这是当地播种棉花的日子。
   中午、临近收工时,大队书记领着几个班子成员从村子里赶来,召集社员集中在一块平整好的棉花地里开会。“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殴打、迫害知青的事件”拉开了大幕——人们刚刚坐好,大队书记就开始了慷慨激昂的讲话。他怀着极大的愤慨,义愤填膺地讲到:昨天晚上,有一小撮坏分子,围攻,威胁队干部,妄图夺取基层革命领导权……另外的几个大队干部配合地喊道:把坏分子揪出来!!!三个男知青被从人群中拽了出来,接着几个大队干部蜂拥而上,对他们拳打脚踢施以无产阶级专政的制裁。其他知青予以阻拦施救,被早已安排好在身边的民兵摁住了……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头天傍晚,一个男知青受到了队长的侮辱、谩骂,很晚了还没有回来,大家分头去找,也没有任何结果。于是几个男知青到大队部求援,希望打开扩音器,用喇叭喊一喊,遭到拒绝。无奈之下,几个人就到了这个队长的院子敲门,希望他能想办法帮助把人找回来。谁知,这个队长不但不开门,还在屋子里骂道:“弄鸡巴啥类,他回不回来,管我球事?都给我滚!”几个知青气不过,在他的院门上踹了几脚。
   呜呼!就这么一件事,就成了反革命事件。我们远离家乡,举目无亲,遇到问题不找队干部找谁?我们又错在哪里?!
   可怜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知青,又在基干民兵地押解下,回到村子。大队干部领着民兵挨着个儿抄了男女知青的住室……看着住室一片狼藉,知青们抱头痛哭……简单地拿了几件衣物,匆忙地逃离了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回到新乡,大家委托我执笔写了情况汇报,并在市二轻局的领导安排下,报到了辉县县委。大家殷切希望辉县县委给知青们一个处理意见。出乎意料,材料报上去后,如石沉大海——那个时候,辉县在全国也是红得发紫,是全国“学大寨的红旗县”,当时的县委书记还兼任着国家水利部的副部长。哪里会理会这么一个小事啊?而且还认为这是给“红旗”上抹黑。就连当时的新乡地委也拿它没辙儿,不够级别!无奈之下,二轻局的领导报到了省里,恰好正逢“全国知青领导小组工作会议”在郑州召开。在我们的不懈努力下,特别是在“知青领导小组”的干预下,辉县县委不得不责成吴村公社党委妥善处理此事。公社党委以小庄大队“破坏毛主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革命路线”为名,给予大队书记为首的七个队干部“党内警告、记过”处分,并召开全村社员大会,公开向知识青年赔礼道歉……
   貌似我们知青取得了胜利,讨回了尊严。但殊不知更大的灾难在等待着我们。虽然队干部受到了党纪处分,但他们官职未动,还把持着知青们的生杀大权。从此,知青们就陷入了他们无止境的恶意报复之中了。在不久的一次社员大会上,大队书记就说:时刻要不忘阶级斗争,上次事件,是小庄大队自建国以来党的基层组织遭到破坏最严重的一次,是阶级敌人对小庄党支部最大的挑战……
   接下来的几年,用暗无天日形容小庄的知青也不为过。招工指标被冒名占用,参军“政审”不过关……他们在血洗我们的尊严,蹂躏我们的人格.我们村的知青没有一人被招工或参军回城的.有一个是被他们打伤办"病退"回来的,我是恢复高考录取回来的,其余的是1979年按知青返城政策,"一窝端"回来的.大队支书的儿子18岁了还吃他妈的母奶,骄纵儿子奸淫幼女,事后补人家几个工分了事。我们知青不能生病,感冒发烧是因为我们娇气。他们却可以拿我们的医疗补助去公社或县医院看病。我们的女知青来“例假”,都还得大队“赤脚医生”开证明,才能休息一天还必须由妇女干部“验身”。“天高皇帝远”,我们也不能事事都向上汇报呀。后来不久,有一名女知青遭到一个队干部的“欺负”,反应到公社党委,不曾想公社党委却采用了大队党支部的意见——这是一起用美色拉拢腐蚀革命干部的事件,妄图以此破坏党的基层队伍建设。后来得知,这个队干部与公社书记是“连襟”。呜呼!天理何在?俺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勾引你一个年近五十的老汉?那个时候,没有天理啊。辉县是全国的“红旗县”,红旗县的干部当然都是好干部了。就是有,也得说没有。当时,谁敢给“红旗”抹黑啊?
   1977年,我参加了国家恢复高招制度的考试,并以全公社文科分数第一名的成绩获得了“体检”和“政审”的资格。之后,我信心满满地等待命运新的开始的时候,我遭到了人生毁灭性的打击:就在其他“过线”的考生陆陆续续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我的却毫无音讯。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和我在公社同一个考场的知青,他的文科成绩排在第四名,也已接到了“中国人民大学”的通知书……我在以前的老师提醒下,赶赴郑州“河南省高招办”查询……结果使我崩溃——我的“政审”不过关,所在大队党支部的批语是:该知青资产阶级思想严重,不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大队党支部不予推荐。
   省高招办的老师表示爱莫能助,这时已是1978年的3月……我在省高招办声泪俱下地陈诉了下乡后的遭遇,省高招办的老师也明白了我是遭到了报复,但……经过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其时,还是“两个凡是”当道,“左”的东西还在盛行。我的政审材料上盖着基层党支部的红印章,谁敢触动这根红线啊?可怜我才刚刚二十岁,就是因为亲手执笔如实写了那次“打人事件”的材料,况且,我们知青“胜利”了啊。但我却吃了这个“恶果”。我懵懵懂懂地出了省高招办。走在郑州的街头,我想往汽车轮下钻、我想去火车站卧轨,我想以生命抗争……
   在经过一段“炼狱”般的心理调整后,我又参加了第二年的高考,这时,留给我复习的时间已消耗殆尽,而且第二年的试题难度加大,又加上我背负着浓浓的思想阴影,考试中发挥不好,只考过了中专分数线。后被新乡市师范学校语文专业录取……不知道这一次我的政审是如何过关的,也不知道是否是他们动了恻隐之心,我“顺利地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当我拿到通知书时,我百感交集,泪如雨下,嚎啕大哭,个中滋味难以尽述……我不甘心啊,这也不是我要的结果啊,我要上大学呀,我的理想、我的梦想、我的希望、我的希冀……但残酷的现实不容我犹豫——逃离,赶快逃离,就像那时知青宿舍被“砸、抄”后那般无奈的逃离。
   假如,当初我没有参与那个“上访事件”,那个“材料”也不是由我执笔,这个“假如”其实不能成立,我所接受的教育培养的正义感不容许我“回避”,真的那样做了,我也就不是“我”了。假如,第一年我顺利地上了大学,我的人生轨迹是不是与现在不同呢。假如,没有这样的一种坎坷的经历,我是否会更加珍惜以后的生活和工作?人生中会有许多的假设和假如,但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写历史。日子还得照常过,人生还是得自己写……
   当然,也不是那几年的知青插队生活没有收获。在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里,我的思想意识品质,得到了锻炼和提高;增加了许多农业知识,感受到了人间的冷暖,思想成熟的过程加快。数九寒天我参加了在黄水"开山凿石"修水渠的工程,白天和石头冻土"较劲儿",晚上睡地铺,所谓的地铺就是在地上铺一层秸杆,房子是山民的小石屋,就没有不透风的地方.吃的是不见一点油腥的干萝卜丝儿和馒头.那个苦啊_____更可怕的是在我们吃饭时崩山的"飞来石"把锅砸了个大窟窿,我们才做"鸟兽散".我也为辉县的"小火车"爬宝泉山驮过枕木.一根枕木两米长,一百多斤重,是没有“去皮的原木”啊比我高,比我重,我当时体重98斤……空手下山都困难,更何况还扛着一根大树轱辘?现在上山看是“山清水秀”。那个时候看山是满目的“穷山恶水”啊。
   刚下乡时,"工值"很低:一个劳动日20分划三毛多钱,给我定的是16分,一天干三晌,还挣不到三毛钱.第一年分红时,我是唯一一个不用回家拿钱买口粮的知青,分了两毛七分钱.会计不知是戏弄我,还是嘲笑我,给我的都是分币.春节前回家的路上,我很是"潇洒"地扬起手把这一年的所得---两毛七分钱撂到了河里,听了声"响",当然,是很微弱的声响,脸上露出的笑容,至今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儿把它形容出来。
   我们现在习惯于蓝天白云,阳光明媚下的好心情.可在当时,知青们最幸福的时光是在阴雨天,云越黑越低,雨越大越长越好.在这样的天气里,可以不用出工,可以在住处洗洗衣服,打打牌,吹吹口琴,娱乐一下,当然也有人赖在床上补补觉.但是这种时候也很少,愈少愈显珍贵.后来党支书认为知青们在这种时候容易滋生资产阶级思想,就组织我们学习无产阶级理论——听他训话,同时女生们还要接受他色眯眯的眼睛全方位地细致扫描。
   当然,也不是“洪洞县里没好人”,在知青最困难的时候,有很多善良的社员给了我们许许多多的关怀和帮助。他们帮我们收起凉晒的衣被,帮我们把桶从井里捞出来,帮知青做被子,给生病的知青做姜汤......当然,这些都是在悄悄地做,否则,被发现后会被认为是阶级立场有问题,是要对村革委会做检查的。
   我出生在一个兄弟姐妹众多的家庭,我上面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我是家里的老幺,平时大家都宠着我。回城后,我知道主动帮家里干活了,也不挑食了,知道洗自己的衣物了,母亲说,突然间发现我长大了……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四十年过去了,相信历史会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做出一个客观公正的,负责任的定论的。也或许辉县吴村公社小庄大队针对知青的种种恶行是一“个例”,也或许我的知青岁月是一叶“扁舟”。但的的确确是我的亲身感受,我没有夸大,也没有粉饰,我是在用一颗普通人的良心和责任感来叙述一段亲身经历的事实。
   当然,我也是很不情愿地去触动那段历史,因为那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2016年9月8日写于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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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六七十年代,中国社会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成了家喻户晓、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目的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现在说起来,当今社会的80后90后,还有00后,真不知道说什么,以为是天方夜谭。充满神秘色彩。珍藏在上山下乡知识青年记忆里的痛苦与迷茫,感慨和无奈,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特殊时代的产物,想起来,触痛每一个灵魂,不仅感叹:青春岁月消耗贻尽,花样年华白白流逝,一去不复返,哀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特殊的历史为一代青年提供的一条特殊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有宝贵青春的荒废。有美好理想的破灭,有生活信心的动摇,更有一代知青的奋斗业绩。在国家最艰难的岁月,是他们同当地人民一起。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支撑着共和国大厦。较之后来的青年,他们更多一些对人生艰辛的领悟,更多具有吃苦耐劳的品格。“知青”二字已不是单纯字面上的含义,而是那段特殊经历赋予他们的一种“资格”。今天看来,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谈不上是悲剧,只是具有悲剧之影的一场闹剧。这一代人几乎只有闹剧而没有悲剧,只是这闹剧太残酷了,用梁晓声先生2008年9月18日接受南京《现代快报》采访时那句话:知青是被时代抛弃的一代,太精彩也太经典了。推荐阅读,问好作者。【编辑:冰梅】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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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冰梅        2016-09-08 21:54:04
  回顾历史,感慨颇多。值得品读。回味无穷。
自幼酷爱文学,笑看世间百态,广交天下朋友,共谱华丽辞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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