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大老余是个老实巴脚的矿工，却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从小就勤奋好学，后来考上矿业大学，今年刚毕业，是个正二八经的科班本科生。不过话又说回来，眼下大学生有的是，不好找工作。为这事大老余没少操心跑腿，至今还没给儿子找到合适工作。愁得大老余成天吃不好饭，睡不好覚，成了他一块心病。
　　 突然有一天人们传来好消息，说矿上要招收三名技术人才，条件是政治可靠，专业对口的本科以上毕业生。大老余喜出望外，当即就去矿上给儿子报名。他知道，儿子余文礼是共青团员，政治可靠，学习刻苦，成绩优秀，学的又是釆煤，专业对口。只要凭本事录取，绝对没有问题。可当他来到矿上一看时，顿时傻眼了，泄气了。因为前来报名的人不但很多，约摸有三十几个，而且有的还是研究生，博士生。有的虽然学历不高，但大都是有门路，有来头，有关系，有靠山的。儿子比学历没有人家的高，自己是个只知在井下挖煤的矿工，没门路，没关系，哪头都不占，看来这次也没有多大希望了。
　　 大老余上班时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工友们一问原委，纷纷献计。这个说：眼下时兴送礼，你去买些礼物，送给咱矿上的一把手李书记，贿赂贿赂他。只要他能替你说话，事情就好办了。那个讲：常言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一旦他收了你的礼，还怕办不成事?大老余一想也是，下班后就跑到超市，买了两瓶五粮液，两条大中华，二斤铁观音，一箱王老吉，直奔李书记家里去了。
　　 大老余见到李书记，送上礼物，将来意一说，李书记解释道：“这次招收技术人才，本着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择优录取，严禁拉关系，走后门，请客送礼，收受贿赂等不正之风。所以你送礼没用。不但我不收，其他干部也不敢收。礼物你拿回去，我记着你的事就是了。”大老余问：“李书记，这事就那么死板，没有一点活动余地？”李书记说：“也没那么绝对。你儿子是矿工子弟，在同等条件下，可以优先考虑。”大老余一听有点曙光，忙说：“李书记，礼物你一定要收下，这个忙你一定要相帮。”李书记说：“只要不违背原则，帮忙可以，但礼物必须拿走。不拿走礼物，我就不帮你这个忙了。”大老余见对方坚辞不收，怕把事闹僵，只好拿回礼物。
　　 工友们见大老余把礼物又拿回来了，就问其故。大老余把经过一说，工友们再看看礼物，不禁数落道：“老余哥，都什么年代了，你还送烟酒糖茶一类的东西，早过时了，叫我也不收。”有的说：“我看不是人家不收，是因为你送的礼物太轻了，人家看不在眼里。现在送这东西绝对不行。”大老余说：“这还不行？总共花了我七八百块钱哩，心疼死我了！那你们说送什么礼物才行？”一工友指拨他：“眼下送礼都升级了，时兴送金银首饰，古玩玉器，名人字画，有价证券等物。再不然直接送现金也行。”大老余毎天只知下井挖煤，哪哓得这些道道。只好咬咬牙，狠狠心，跑到金店，花了五六千元，买了一条金项链，两个金戒指，然后二次直奔李书记家中。
　　 大老余是个直筒子，不会拐弯抹角，见到李书记就说：“李书记，你是不是嫌我的礼物轻，看不上眼，才不肯收的？”李书记又好气又好笑：“老余，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不是我不收，我当了几十年党的领导干部，有个原则，就是从来不收受贿赂。你应该理解。”大老余说：“你答应帮我的忙，又不收我的礼物，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不牢稳。”说着从身上掏出来金项链和金戒指，“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李书记急了：“老余，你这是逼着我犯错误不是？”大老余说：“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李书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党的纪律是靠自觉遵守的，不是靠别人监督的。我是咱矿上的领导，假如带头搞贪污腐败，收受贿赂，全矿岂不乱套了？”大老余也由衷地说：“其实我最痛恨行贿受贿这种行为，但为了孩子，只好硬着头皮，红着脸皮，违心地来给你送礼的。”李书记说：“老余，我知道你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困难，攒倆钱很不容易。回去把礼物退给金店，给老人留些养老钱，给孩子存点结婚钱。你的事我记着哩，一定会尽力帮你，放心吧。”大老余见李书记态度诚挚，言辞恳切，只好又把礼物带回去了。
　　 招收工作在紧张激烈地进行，竞争非常残酷，那些高学历高学位的大学生，因专业不对口，一个个被刷下来；那些有门路靠关系的报名者，因无机可乘，一个个自动溜走了。最后只剩下六个人。就像运动场上的决赛一样，已进入关键时刻。六人中只能选录三人，淘汰三人，二比一。在一场场的考试和面试中，余文礼凭着自己的雄厚知识功底，一路过关斩将，闯入前六名。究竟录取谁，就看领导研究的结果了。
　　 工友们一听说余文礼已进入前六各，都高兴得不得了。都说这孩子有出息，给咱挖煤的矿工们争了光，壮了脸。但仔细一想，不对，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虽说小余进入前六名，但能不能录取还不一定哩。现在可是关鍵时刻，只要矿领导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们的前途和命运。常言说，有钢要用在刀刃上。如果这时候给李书记送上重礼，让他给添上一句话，这事不就定下来了么！于是，大家就鼓动大老余，让他再去送一次礼，而且要送重礼，送大礼才行。就像赌钱押宝一样，下的赌注越大，赢的钱就越多。经过大家商讨，认为至少得送两万块钱才中。大老余一听，顿时吓得差点掉了魂。我的老天爷！两万块，乖乖！上哪儿去弄恁多钱呢？这不是要我的命么!如果说第一次买礼物老余是心疼死了，那么第二次买礼物就等于在他身上割了二斤肉，抽了两碗血。这次让他拿出两万块，简直就是要他的命！大老余一屁股瘫坐在地下，像泄了气的皮球，哭丧着脸说：“眼下就是打死我也拿不出两万块钱啊！”大伙说：“老余哥，现在不能心疼钱，孩子的前程要紧。只要被录取上，用不了两年就挣回来了。没钱不要紧，大家给你凑。”于是，工友们这个两千，那个三千，很快就凑够了两万块钱。为了孩子，大老余只好把脸一抹拉，第三次走进了李书记的家。
　　 李书记一见大老余进来，就高兴地说：“老余，你儿子表现不错，已进入前六名了，很有希望啊。”大老余问：“能不能录取上？”李书记说：“现在不好说，要等到招收领导小组研究决定后才知道。”大老余说：“你是领导小组组长，还不是你说了算。”说着从身上掏出两万块钱，递给李书记，“李书记，我给你两万块钱，买你一句话。只要你在会上说一句话，这事不就成了！”李书记仍是死活不收。大老余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道：“李书记，你就收下这个钱，帮帮我这个忙吧。你要是不收，我这心里就不踏实，不安心。见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覚，头脑晕晕乎乎，挖煤迷迷瞪瞪的，就像掉了魂似的，我……我都快要崩溃了。”李书记看了大老余一阵，竟然一反常态，很高兴地把钱收下了。
　　 三天后，矿上贴出了红榜，上面赫然写着余文礼等三人的名子。工友们闻讯后都来向大老余祝贺。这个说：“多亏你及时送了重礼，不然哪会录取上？”那个讲：“现在这个社会，你不送礼就办不成事。”人们正在七嘴八舌乱嚷嚷，猛然看见李书记也来了。他进门就说：“老余，我一来向你表示祝贺，二来把钱还给你。”大老余急忙推辞：“不行，李书记，你给我办了事，这钱你理所当然该收。”李书记解释：“你的孩子被录取，是领导小组集体研究决定的，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算的。再说，收受贿赂是违法犯罪行为，我可不想去住监狱。”
　　 大老余不解地问：“那你当时为啥要收我的钱？”李书记笑道：“看你当时忧心忡忡，神魂颠倒的样子，如果我不暂时收下，担心你上班时走神，出事故。我收下，你就安心了，上班时就不会分心了。”大老余和工友们这才恍然大悟，齐声赞道：“李书记，你真是咱矿工的好领导，贴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