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纽薇兰蜂蜜杯”征文】甜蜜的回味(散文)
每当我看到孩子们甜蜜地吃着冰淇淋,会忍不住露出掩饰不住的羡慕,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我的童年。
七十年代的农村,虽然温饱不缺,但还是很贫瘠。没有零食,没有玩具,抓石子儿,踢沙包,跳绳等简单的游戏使我们的童年生活不是那么单调。
对美食的渴望时刻充斥着每个小小的心灵。那时我们最羡慕的就是供销社里卖糖果的那个胖阿姨,认为柜台里的食品她可以随便吃。其实那个时候的供销社里好吃的东西并不多,除了纸包的那种一分钱一块儿的水果糖,就是那种圆圆的中间有一个窟窿的饼干,包装上是一个身穿白色肚兜的白白胖胖的小男孩,那模样现在还留在我的记忆里。
父母很少买饼干,除非去看望非常重要的病人,所以我们能吃到小胖孩饼干的机会并不多。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到一块儿纸包的水果糖,就是这个简单的愿望也很难实现的。那个时候的钱很紧缺也很中用,三分钱就能买一盒火柴,一角钱就能打一斤醋,酱油才两角钱。大人们每一分钱都把得很紧,就是过年去亲戚家拜节挣的压岁钱也很有限,很少能超过一元钱的时候。
于是,我们只有去大自然里寻找美食。
春天,我们会四处采蜜。春天里百花盛开,引来了很多蜜蜂。我们都知道这种带刺的小东西会分泌出一种甜甜的汁液——蜂蜜,所以想办法去采它的蜜。胆大的男孩子会捉住一只蜜蜂,用一片光滑的柿树叶捏住蜜蜂,等一会儿,蜜蜂就会从尾部分泌出甜甜的蜜液来,男孩们放走蜜蜂,伸出舌头去舔那树叶上的蜜——孩子们有用力过猛把蜜蜂给捏死的,更有不小心被蜜蜂蛰的鼻青脸肿的;我们这些女孩子怕蛰,只好去摘蜜蜂采过花粉的梧桐花,使劲儿吸吮着花的根部,就可以品尝到甜甜的蜂蜜。
对美食的渴望使我们特别喜欢带甜味的东西。记得有一次去邻居家里玩,看见邻家弟弟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黏糊糊的一坨,特别像溏鸡屎,我看着很恶心。可是看小弟弟吃的那么香甜,就忍不住问邻家大婶那是什么。大婶笑了,说是奶糕,人的奶熬的。邻家大婶刚生了一个女孩,奶水特别旺,小孩子吃不完,涨得奶疼,她就天天挤奶,见白花花的奶水扔掉可惜,就放在铁勺里用火加热,慢慢熬成了黑乎乎的奶糕,样子不好看,可是挺好吃。大婶笑着问我吃不吃?羞得我转身跑了出来……
只要是带甜味的东西我们都会想方设法弄到手。我们这儿的地里长着一种叫做茅草的野草,它的根茎是长长的白色的节状的,嚼起来甘甜可口,所以每到茅草长得正旺的季节我们就去地里挖茅草根,然后聚在一起甜甜地享用,这种东西吃的多了会流鼻血,所以大人们一再告诫我们不能多吃。我们这儿的柿树很多,柿子到了秋季才成熟,早已等不及的我们会采用特殊的手段早早品尝到美味的柿子。我们把那些落到地上的小柿苞埋到土里,几天过后,柿苞就变软了,虽然味道比不上成熟的柿子那么甜美,但对我们这些饥不择食的孩子们来说,也算是很不错的“零食”了。
秋天是我们最喜欢的季节,山林间到处是又酸又甜的山楂果,酸枣……漫山遍野的柿子都成熟了,像一个个小灯笼挂在浓绿的树叶间。我们爬到树上,摘下一个个又红又软的柿子,揭开柿子上面的盖子,使劲儿一吸,一股甜蜜的浆液顿时顺着喉咙流进胃里,那种甜蜜的滋味真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柿子成熟后,家人们把一部分柿子切成块儿,旋去皮,晒成柿块,柿饼,制成柿干子,可以保存到第二年的春天。剩下的柿子直接放到屋顶上,盖上厚厚的一层玉米秸秆,这就是我们孩子们冬天的零食了。
在那冰天雪地的隆冬,每一个夜晚都很漫长。那时候没有电视,小孩子们吃过饭就纠缠着爷爷奶奶说古,就是讲故事。奶奶还要就着昏暗的灯光做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活,纺线锤,搓麻绳,纳鞋底,缝缝补补……我们就抓住爷爷的手缠着他给我们说古,爷爷点起一锅旱烟,吸了几口后,就开始给我们说古了:“从前哪,山里住着一户人家,老婆死了,剩下一男一女……”“这个说过了,我们要听别的!”“是吗?那我再想想……”爷爷脑子里藏着很多稀奇古怪的妖魔鬼狐的故事,一会儿就把我们带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奶奶一边做活,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一会儿,一股香气从屋子里的灶上传过来,原来煤火炉上蒸的红薯好了,此刻,红薯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勾起了我们肚子里的馋虫。奶奶揭开锅盖,拿出几块蒸好的红薯,我们捧在手里,不停地倒换着手,红薯的热气和香气温暖着我们,等一会儿不烫手了,我们就揭开皮,哎,还忘了一道重要的程序呢!奶奶早就从房顶上拿下来几个红柿焙在了把煤火旁边,我们把热乎乎的柿子的汁液抹在了红薯上,带着柿子甜味儿的红薯更好吃了,吃完这美味的红薯,我们就钻进被窝里睡觉了,身上热乎乎的,想着爷爷说的古,我们感觉到漫长的冬夜似乎也不那么寒冷了,连做的梦也是香甜的……
每次听到《冰糖葫芦》这首歌,我就想起了家乡的山楂果。
我们这儿山楂树很多,秋天收获之后,每一户人家都会分好多山楂,人们把那些不好的直接切成片晒干了,卖到药铺子里去,挑拣出那些个大儿,无虫,完整的山楂保存下来,在冬天闲了就可以做冰糖葫芦了。
在冬天的夜晚,我们围在煤火炉前,看爷爷奶奶给我们做冰糖葫芦。
爷爷从山林里砍了很多荆条,然后把荆条切成一尺长的小木条褪皮洗净,两端削的尖尖细细的,然后把洗干净的山楂一个个穿到荆条上,一个个山楂串就做好了。
奶奶在煤火炉上放上一个小铁锅,等锅烧热了放进去半锅白糖。随着铁锅里温度慢慢增高,白糖在渐渐熔化,最后变成了半锅黏稠状的糖糊糊,奶奶把一串串穿好的山楂串放进糖糊糊里蘸一下,放在旁边的盘子里。性急的我们马上就要吃,爷爷会拦住我们这些“吃嘴精”:“刚做好的糖葫芦不能吃,会烫出一嘴燎泡的!等明天结了冰就好吃了!”虽然不情愿,可我们也怕烫嘴,只好去睡觉。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一大早就起来去看糖葫芦结冰了没有。只见盘子里的山楂串变得明晃晃的,像穿了一层透明的铠甲。我们拿起一串,放在嘴里一嚼,只听嘎嘣嘎嘣几声脆响,一股又酸又甜的滋味盈满了整个口腔。我们都能一气儿吃上三四串,这倒可好,都吃的倒牙了,连早饭也没法吃了,只好饿一晌午。
冰糕,是我们童年时代夏天里最甜蜜的回忆。
除了供销社里的水果糖,小伙伴们最想吃的就是冰糕了。
那时我们乡里只有一家国营供销社,每个村里也就一两家小代销点,他们也只是经营一些简单的日用百货,比如油盐酱醋,洗衣膏,洗脸盆,暖瓶茶壶之类的,食品很少,因为没有冰箱冰柜,小代销点是没法卖冰糕的,所以经常有一些城里的人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带着一个用厚厚的棉被包裹着的木箱子,来乡下卖冰糕。他们喊着好听的城里话:“冰糕冰糕,二厂冰糕!雪糕雪糕,二厂奶油雪糕!”一根冰糕三分钱,一根雪糕五分钱。每次听到这好听的叫卖声,我们都会眼巴巴地跑出来看,有的孩子拿着母亲给的钱,在我们艳羡的目光中,兴冲冲地来到卖冰糕的奶奶面前,看着她揭开箱盖,拿出一根冒着水蒸气的冰糕。接过冰糕,他紧紧地捏着冰糕下面的木棒,另一只手还接在下面,生怕冰糕溶化了掉下来。在围观者羡慕的注视下,他吃得很慢,我们的目光就看着他的舌头舔来舔去,彼此都能听到咽唾沫的声音……
我们最喜欢麦收季节,收过麦子,我们会去地里捡落下的麦穗。每次回到家,妈妈都会给我们五分钱让我们买冰糕解解馋。可是,我们更多的时候会把这些钱攒起来,买自己在供销社的柜台外看了好多次的小人书。
后来,随着改革开放,我们这儿的物质生活渐渐好了起来。供销社承包了出去分成了几个小商铺,有小饭店,食品烟酒店,五金店,服装店等,商品的种类也慢慢多了起来,不说别的,就是我们喜欢的糖果,也有了好多种,光水果糖就有酸三色,玉米软糖,橘瓣糖等,还有龙虾酥糖,奶糖……实行生产责任制以后,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渐提高,买糖吃不再是一件奢侈的事,可惜,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对糖的渴望不再那么强烈了。
几十年过去了,市面上的糖果千奇百怪,应有尽有。可是人们对甜食的渴望却在渐渐淡漠。至于我,因为身体的原因,对甜味儿的东西更是很忌讳。看到别人吃糖果,吃冰淇淋,我依然像小时候那样,只能露出艳羡的神情……
只能在记忆里重温那甜蜜的滋味了,儿时的水果糖,小胖孩饼干,茅草根,柿子,红薯,冰糖葫芦,甚至那黑乎乎的奶糕都时不时出现在我怀旧的梦里,让我的心里氤氲出一股浓浓的甜蜜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