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大勇若怯(随笔)
在中国,自从三皇五帝到如今,因大勇若怯,大智若愚而成大器创大业的人例不胜举。战国时期,出身贫寒,不为人知的冯谖,之所以能够帮助孟尝君在齐国权利交替的局势中,保住了地位,也仰伏能纳贤养士的孟尝君,孟氏能够从冯谖“无爱好”、“无能力”的如愚如痴中,见到他的大智大勇。冯谖不动声色地做出惊人之举,出奇制胜,就是大智若愚。
大智若愚,表面上是“无余智”没有办法,但明代大文学家冯梦龙在他重辑的《智囊补》杂智部总序中说:“正惟无余智,可以有余智……鸡鸣狗盗者,免孟尝为薛上客,顾用之何如耳。”拿汉高祖刘邦来讲,他起事之初,若不大智若愚,怎么会把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项羽逼死乌江,而终立汉业。三国时,曹操一向嫉恨刘备,一次,曹、刘约会,煮酒论英雄,曹操曾从容对刘备说:“如今天下的英雄,只有你和我两人啊,本初之徒不值一提啊!”力不抵曹的刘备听后慌忙解释了半天。而这时天空突然响了一个炸雷,这时,正在吃饭的刘备吓得哆嗦一下,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于是,他随机应变地对曹操说:“圣人说迅雷风烈,必有大变,真是说得对啊!这一声雷的威力,竟把我吓成这个样子了!看来我并不配当英雄啊。”聪明的曹操糊涂一时,因见刘备酒后连一声惊雷都经不住,再想起这位刘皇叔闲暇之时所做之事就是挑水浇园,种种瓜菜,便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终于没有对他下手。曹操一生好疑,这次竟未疑刘备耍的是“大勇若怯”之智,一失足成千古恨,以致后来被刘备兄弟搞得疲于奔命。
清代的曾国藩在那个疑心重重的老太婆——慈禧太后手下称臣,立身处事又更难一层。曾国藩兄弟,经历九年艰苦战争,终于将曾经占领半壁江山,摇憾京师,几乎灭了大清的太平天国打垮了。他们所建立的“湘军”功绩达到了“功高震主”的程度。
然而,危险与荣誉是成正比的,功勋愈大,危险愈大。盛名之下,曾国藩若惊弓之鸟。一次,有人把一张“何不推翻满清,进兵北京,把天下拿过来”的字条递交曾国藩,他看了,对那人说:“你太辛苦了,疲累了,先去睡一下。”打发那人走后,他将字条吞到肚中,连撕碎丢入字纸篓都不敢,你看可怜否。曾国藩是道学先生,为了保全自己,想出了一个绝招,刊行日记,家书。他的日记、家书,不外乎是给自己或家人看的私房话,写的都是些鸡栏、猪圈、菜园之类的小事,把它公开,与其说是给爱人、子弟看,不如说是给慈禧太后看。曾絮絮于这些琐碎小事,实际上正深厚地运用了老子那种虚而不满、来而不拒、去而不留、吐故纳新、留存无碍、顺其自然、与世俗同流而不合污,自掩光华、大勇若怯、大智若愚,混迹尘世的处世之道。他刊行日记、家书、期在无形中消除老佛爷的疑心,表示自己不过是一个求田问舍的乡巴佬,以示无欲,求取谅解,不但有韬光养晦、洁身自保的意思,也可以澄清朝臣的猜忌,这确实是煞费苦心的。
老子说:“不为天下先。”从历史上看,一切不顾客观条件的逞能、逞强,总想事事为天下先,没有不吃亏的。
因此,人们在斗智时,不可小看这“怯”“愚”二字。似怯却勇,似愚却智,是老子“枉则直”,屈以求神之道的活用。君不见,“飞鸟之击也,俯其首;猛兽之攫也,匿其爪”,这些,虽拟象不同,却包涵着“大勇若怯”、“大智若愚”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