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日，清晨五点多，窗外一片漆黑。
　　 张迅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穿好衣服走出家门。张迅今早要去一百余公里外的桐城洽谈一个工程项目，他昨天就跟客户约好的。如果这个项目谈下来，他不但会从现在的销售员被提拔到项目经理的位置，还可以获得几万元的销售提成，这样他就可以凑够买房子的首付，不用“打游击”似地租房子了。
　　 张迅走出小区的大门，来到大街上，他的那台微型面包车停在大街的对面。这年头，好不容易买个车，可连个停车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是公司要求他经常到周边的城镇跑销售，为图个方便，他才不买呢！这车是张迅花了两万一千块钱买的“二手货”，其中的两万元还是农村老家的父母给拿的。想想，真是不容易。
　　 张迅走到他的心爱的车旁，“咦——”车怎么被刮了？他哈下腰，就见车的前保险杠凹陷了一个弧形，还掉了几块漆。
　　 “怎么回事？”张迅直起腰，来回瞅着周围。周围静悄悄的，昏暗的路灯下，街两旁的汽车井然地躺着，熟睡着，没有一点动静。昨晚回来的时候车还好好的，这是谁干的？太缺德了！明明车的前风挡玻璃内侧留了电话，碰车了也不给个“言语”！张迅气得喘着粗气。
　　 等天亮报案修车，还是开车去桐城谈项目呢？张迅开始犹豫了。对！还得去谈项目，好几万提成呢！张迅想着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置上。还行，车辆启动正常！张迅的心里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慰藉。
　　 车行驶在大街上。昨晚下了一场小雪，路面有层薄薄的雪花，不过还好，路面不是很滑。张迅驾着车很快就要驶出了县城，前面是个三叉路口。
　　 这时，一辆工地翻斗车从他的车旁急速而过，那速度，带起的一阵疾风让张迅的面包车不禁“忽悠”了一下。吓得张迅差点儿喊出声来，太他妈的不是东西了，这是县城，不是高速公路，哪有这么开车的？
　　 张迅抬头向前看着，那辆超车疾驶的翻斗车的车牌子被泥巴什么的遮住了，看不清车牌号。
　　 忽然，就听得前面一声清脆的响动，好像翻斗车撞倒了什么。翻斗车并没有停下了，飞速开进了幽幽的昏暗中。
　　 张迅坐在驾驶室里，就见前面翻斗车驶过的路面上躺着一个人，“环卫工！身上穿着黄马甲呢！”张迅忽地喊出声来，“翻斗车撞人逃逸了！”他一脚油门追了上去，他要追上逃逸的翻斗车。
　　 张迅驾车躲过被撞倒的，躺在大街上的环卫工人，直追向那辆翻斗车。面包车在加速，可前方翻斗车的踪影却渐渐模糊。
　　 张旭瞪大眼睛，目视前方，脚下不时给着油门。忽然，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闪了一下，这样追下去不行，得先救受伤的环卫工人。对，人命关天！救人要紧。于是，他赶忙调转车头，准备返回来时的路。
　　 呀！如果回去救人，那谈项目恐怕就不赶趟了！张旭把车停在了路边。怎么办呢？他在激烈地矛盾着。那是几万块提成的项目！好几年了，才抓到一个这么“肥”的项目，如果丢了，多可惜啊！如果谈成了，买房子还愁什么首付？对！还是谈项目去吧，这是最实际的！
　　 张旭透过后视镜，看车后有没有车过来，他要再调转车头，继续去桐城谈项目。
　　 不行！这样做太没道德了！张迅又把车停了下来。人家环卫工人大清早扫雪被车撞了，生死未卜，我遇上了不去营救，是不是太“那个”啦！
　　 对！救环卫工人！张迅一脚油门，将车驶向车祸现场。
　　 路灯下，那位被撞的环卫工人，还躺在大街上，一动不动。太早了，天还没亮，县城的街上没有行人。
　　 忽然，一个可怕的设想浮出张迅的脑海，他把车赶紧停在距离肇事现场一百多米的路边。现在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我能说清楚这人不是我撞的吗？对了，我的车前保险杠刚刚有新撞的痕迹，我能说清楚吗？
　　 以前就在电视上和互联网上听过看过，有人救了摔倒的老人，结果被“恶”上了，反倒赔了不少钱呢；有的还打起了官司，闹得家里外头鸡犬不宁。
　　 不行啊，别扯了，我办我的事去吧。张迅这样想着。
　　 这时，迎面一辆轿车驶了过来。张迅坐在驾驶室，向前看着。
　　 这辆轿车躲过躺在大街上的环卫工人，从张迅的车旁“嗖”地驶了过去。
　　 看看，现在的人，明明看到有人倒在了大街上，也不施救，都躲着，这社会变成什么样了？张迅心里骂着。可是……如果我也不管，我和他们不也没啥区别吗？
　　 对！有办法啦。我下车躲到大街旁的篱笆丛里，见有人过来，我再过去营救环卫工人，这样就有人为我作证了，环卫工人不是我撞的！对！就这么办。
　　 张迅这样想着，下了车，把车锁好，沿着街边的绿荫小道，猫着腰，悄悄奔向车祸现场。
　　 他躲在一颗大树后边，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位生死不明的环卫工人。这个距离大概有五十多米，张迅觉得这个距离应该是“保险”的，车祸怎么说也赖不上自己。
　　 这时，一阵“吱钮、吱钮”的声音由远及近，这声音，在万籁俱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张迅寻声张望着，不远处，一位环卫工人骑着装垃圾的自行车正朝这边悠悠而来。
　　 “老李，你怎么啦？你怎么啦？”这位环卫工人见前面地上躺着一个人，忙跳下车，跑了过来，连忙蹲在同伴儿的身边，焦急地大声呼喊着。
　　 躲在树后的张迅见此情景，急忙冲了出去，“怎么啦？”他假装刚刚看到的样子。
　　 “他……可能……是被车撞了！”那位环卫工人指着躺在地上的同伴儿，声泪俱下地回答。
　　 “赶紧救人！我打120！”张迅说着，拨通了电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120来了，医生把伤者抬到车上，拉走了。
　　 那位环卫工人看着地上同伴儿留下的一滩血迹，眼睛直愣愣的，他在等着交通警察来勘察现场。
　　 这时，大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不少人围拢过来。张迅挤出人群，默默地走向自己的面包车，他还要去桐城，谈那个“肥”项目。
　　 车驶出县城，来到高速公路收费口。这时，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
　　 “你好！你是哪位？”张迅开口道。
　　 “我是被撞的环卫工人的儿子，你是……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