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images/top_bg.jpg)
【荷塘“冬之恋曲”征文】 地瓜的回忆(散文)
小时候我生长在北方农村,地瓜在每家每户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那时,一方面因为地瓜比别的粮食作物产量都要高很多,更为了填饱肚子度过饥荒,所以满上遍野大面积种植它。
“留得薯干半缸在,敢叫皇天闹荒年。”到了秋冬季节,在老家地瓜会经常代替粮食作为主食。那时地瓜的吃法有好多种,一种是直接蒸熟或煮熟,母亲在蒸窝窝头时经常附带煮上几个地瓜;一种是切成块儿熬粥喝,不过小时候熬地瓜粥,用的是玉米面,很拉喉咙,有时会上顿下顿连着吃,吃得多了,便会很厌烦。一掀开锅盖,见又是一锅地瓜,我会满脸不高兴,“又是地瓜呀,怎么天天吃地瓜啊!”这时,母亲会朝我瞪一下眼,说:“地瓜还糙儿?没饿着你们啊,你们不知道没的吃的时候是啥样子!”不过,我很喜欢一种地瓜吃法,就是把熟地瓜切成长条状,摊到高粱杆做成的盖甸上晒干,装到布袋子里储存起来,馋了就拿一块儿放到嘴里嚼嚼,甜甜的,很筋道,那是上好的零食了。有的时候母亲做饭刚烧完火,我就把几个地瓜埋到灶膛里慢慢闷熟,这样烤出来的地瓜特香。上中学的时候,冬天没有水果吃,馋嘴的我便拿一块掉了茬儿的生地瓜一路啃着上学去,后来住校的时候,晚上宿舍熄灯后,被窝里就会此起彼伏响起“嘎吱,嘎吱”啃地瓜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一群小老鼠在吱吱地磨牙。
小时候我们还常三五成群做“土焖红地瓜”吃。首先要找一个小土坡,选好土软的地方后,用小铲子掘挖一个深深的方洞,待洞挖好了,就四处拾来一些干柴在洞里点着燃烧,当炭火最旺的时候,再往洞里放红地瓜,再用火炭给覆掩好,然后覆盖上厚厚的土层,大约过二十分钟就会闻到一浓浓的香味从土层里溢出,这时就可以“开灶”了,此刻的土层还是很烫的,我们就呵着小手一点点地挖,慢慢地就掏出一个个滚烫的红地瓜,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一边左右手来回倒着,一边对着不断吹着气,待降温后小心地剥去皮,露出红红的瓤,一口咬下去,柔粘缠齿,奇香无比。
还有一种美味吃法,就是地瓜干儿,记得从生产队分回了地瓜那个晚上,在皎洁的月光下,母亲用刀“咔嚓、咔嚓”地切地瓜干儿,这些生的地瓜干儿,第二天太阳出来了会被摊晒在地里或高粱箔上,晒干后储存起来,以补充冬季粮食的不足。如果赶上雨天被雨淋湿了,地瓜干儿就会发霉变质,连猪也咽不下的;如果碰到哪天半夜里突然下雨,一家人就得赶忙起来带着工具跑着去抢拾地瓜干儿,然后大袋小袋、大筐小筐地搬回到家里,集中放到库房里,在地面上铺上塑料膜或草帘子,然后将地瓜干儿一片片均匀铺开,敞开门窗通风透气,以免潮湿发霉,等天晴了再拿到外面继续晾晒干,晒干的地瓜干儿吃起来可香甜了。
那时候,生产队的地里地瓜收获完毕后,有一种很有趣的活叫做“倒地瓜”,就是用镢头重新把地再刨一遍,会刨到收获时遗漏下的地瓜。这个活大都是由小孩子们来完成的,我也曾跟着哥哥、姐姐干过好多次呢。
提到“倒地瓜”,自然就会想起一个人来,她就是我五年级的同桌“兰兰”。上小学时,因为我的个子不高,我的座位一般都在前面,可是五年级时外号叫“黑驴”的班主任把我排在了后面,于是我就有缘做了兰兰的同桌。兰兰是位高个子女孩儿,在村里她算是我的一个远房本家的孩子,与我同辈儿。她长得不漂亮,小小的眼睛,一笑就露出两个大大的门牙,而且两个门牙之间的缝隙很大,但她脾气很随和,且像大姐姐一样很照顾我,所以我与她投得来,只是她学习不够努力,成绩很一般。
还是接着说“倒地瓜”吧,一个深秋的周末,兰兰约我去到她姥姥村后的地瓜地里去“倒地瓜”,我高兴地答应了,回家扛了一把铁锨拿了两个布兜子,也没告诉家里人就跟兰兰去了。我们出了村子一直向西走,很快就到了离村子六七里路远的马家庄的地瓜地里。“倒地瓜”虽然是力气活,但却也是很有趣的事。用铁锨顺着地瓜垄刨下去,不时地会刨到被遗漏下的小地瓜,有时刨对了地方,还会刨到一大串呢。每刨到一个,我们都会快乐地喊叫起来:“一个,又一个!”不知不觉,很快就晌午了,我们刨得也很累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去我姥姥家吃午饭吧。”兰兰说,我点头,于是,兰兰就带着我去她姥姥家,她的舅母很热情,专门擀了饼招待我俩,毕竟我们算是小客人呢。吃完午饭,我们又去了那片地瓜地里继续“倒地瓜”,我们边玩边干,不一会功夫每人都刨了两大兜子地瓜,当红红的夕阳逐渐向西偏去,我们就用铁锨一头挑着一兜地瓜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说说笑笑、走走歇歇,到家时已是暮色四合了,而母亲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正在四邻八舍焦急万分地找着我呢。
不过后来,兰兰没有上初中,我和她的交往以及对她的记忆好像就停留在五年级,停留在那“倒地瓜”的往事里。早在十几年前,有一次我回家乡时听家里人说兰兰因为无法忍受丈夫的虐待喝了农药死了。听罢,我的心一阵绞痛,很为兰兰可惜,毕竟她曾是我儿时要好的一个玩伴。我想兰兰还是读书少了,要是她能继续多读些年书,也许她不会那么早就嫁人,不会那么年轻还没好好享受生活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如今,人们过上了富足的小康生活,粮食充足,吃啥有啥,再也不为填饱肚子而发愁了。在城里吃腻了白米细面,对地瓜念念不忘,走在街道上碰上卖烤地瓜的,我总要买上几个解解馋,回老家总会特地吃上几个水煮的红地瓜,味道依旧那么的香甜,只是那个“倒地瓜”的童年一去不复返了。那个曾与我一起“倒地瓜”的女孩儿,你在天堂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