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韵今弹】神圣的国土(小说)
1
一九三八年五月,日本侵略者计划大规模入侵武汉,以消灭国民党部队的主力。国民党各线的有生力量积极备战,但仍因中日实力悬殊,使得河南防线迅速崩溃。为了争取到更多时间加固武汉的外围防卫,国民党政府在六月九日于郑州花园口,自行炸开黄河大堤……
六月十二日,从河南防线溃败下来的国民党某连部,在湖北随州浙河河岸临时宿营。一路的撤退让士兵们疲惫不堪,加上军纪本就不严,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很多兵士便草草地入帐休息。
营口站岗处,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正与几个哨兵亲密地闲扯着家常:“喂——哥几个!咱连队再往南撤二三十公里,可就到安陆啦……那可是我的老屋啊!”聊到这儿,大汉的手沿河一指西南方向,心里头一个劲地窝火:“日他娘的小日人!不是他们打进来,老子就不会来当兵……守着媳妇和伢娃子该多好!呸!我日他小日人八辈的祖宗!”一哨兵接口道:“刘铸大哥哎——你进队伍才半年多就当上了机枪手,板机一扣——那家伙!一扫一大片呀,多威风!你在连队的伙食也和当官的一样……咱兄弟几个平日里可没少羡慕你哩!咋了?瞅着到家门口了,就想着和嫂子亲热呀!”话音一落,哥几个一下子哄笑开来。
“去去去——你个没长毛的小兔伢娃子快滚一边去!”那大汉用手一推那说话的哨兵,佯怒着边骂边解释:“你几个坏坯子就没安什么好心!不是我块头儿大、手又稳,咱连长能看中我么……再说打仗时敌人就专瞄机枪手开枪哩!他娘的那马克沁重机枪的后坐力,也不是你们这几个瘦身板能杠得住的!”那大汉顿了顿,用眼瞅了瞅河两岸两米多高的芦苇,自言自语道:“他娘的燥得慌,老子得到河边去吹吹风……”
大汉自顾自地离了营地,独自站在河滩上,望着流动的河水出了神……
记得去年九月,自己的一腔热血被国民革命军的招兵口号唤醒:“保家卫国,匹夫有责!”、“誓死抗倭,共赴国难!”……参军没多久,便听闻国都南京沦陷,日本人在那里屠城长达四十多天。自己所在的部队里多半人悲观失望,军心动摇。尤其是部队后撤中,一路上民心惶惶,甚传日本兵头上带着一个小钢锅(钢盔),身上背着一个猴子脸(防毒面具),手里拿着一只大盖枪(三八步枪),脚穿一双带刺鞋(皮靴),还有千里眼(望远镜),顺风耳(电话机),地乌龟(坦克),神化得简直就像凶神下凡一样。自己在经过兰封之战后,也打心眼儿里羡慕日本人的武器精良,他们使用的九二式重机枪简直就他娘的绞肉机;更甚的是日本人在空中飞的那一波波铁鸟(飞机),面对它们,你只有挨炸的份!
大汉叹了一口气,即而又心事重重:近些日子以来,连队里当官的只知奉命往后退,一路上还他娘的迷上了赌博,他邀你赌你还得陪着赌,不赌就挨骂……跟这帮人在一起,真他娘的瞎了眼!
咋办呢?大汉寻思着……听说安陆赵家棚有一支由共产党率领的穷苦人队伍,他们虽然人不多,但个个是草上飞的神枪手,打起仗来人人不怕死的硬主儿……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们打小日本一定不会逃跑……不像这国民党的队伍……跟着这队伍真他娘的窝火……要不……老子今晚就去安陆找那支队伍去……对!找他们去!
大汉是个想干就敢干的主儿,主意拿定后,他反而心情舒畅了许多,哼着家乡小调回了营地。
次日凌晨两点多,一条敏捷的身影摸出了营地,飞快地一头扎进了河水之中……
2
一九三八年十月五日,日军飞机开始对安陆城内实施定点轰炸,造成国民党第二集团军的伤兵医院及医护连死伤一百多官兵;三眼井民房被毁数十栋,死伤百姓十多人;西会馆春秋楼下所有房屋、商店化为灰烬,无一幸存。
十月二十五日,日军再派轰炸机群,对已无抵抗力的安陆进行无目标地投掷炸弹。溃败的国民党散兵游勇,三五成群弃甲而逃,在安(陆)应(城)公路上络绎不绝。古老的德安府如人间地狱。次日,日军地面部队侵入安陆。他们一进县城便大肆烧杀抢掠。
十一月十七日,日本第二十五骑兵联队在其队长佐久间亮的指挥下,在棠棣镇抢掳到几头猪、牛及女人回县城,举行聚餐。当晚,佐久间亮喝得酩酊大醉,公然指挥日伪兵浇油烧房取乐。一夜间,火光冲天,把王府巷、李家大屋一带五百余间房舍化为灰烬。经过日军飞机的两次轰炸和盘踞县城日军不停的烧拆房屋取暖,安陆明代的古城墙,清代及近代所恢复或新建的太白楼、浮云楼、文昌阁、忠烈祠、德安府儒学等建筑被破坏殆尽……
然而,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一九三九年三月的某一天,驻扎在安陆城西南的金泉村日军,在当地遍寻“花姑娘”作乐,引起了当地老百姓的公愤,待大多数日军回营后,老百姓们将落单的两名日本兵用扁担和锄头砸死。
在被日军发现的第二天,日军便到金泉村进行“清乡”报复。当天捉住十七名“可疑犯”,带到军营中全部用机枪射死。
随后,日军又到陈家沟抓走百姓二十四人,绑到金泉村口集体枪杀。
面对日军那天的暴行,百姓们强压住怒火,就在当晚,金泉驻地的日军遭到了抗日游击队和当地民兵的偷袭,打死打伤三十多名。同时还抓了七名汉奸,被游击队处决在金泉村口,对投日者以示警戒。
可惜他们的热血行为遭到了叛徒的出卖,换来了日军更凶残的反扑,他们趁民兵和百姓尚未完全撤离前,派兵包围了陈家沟,将陈家沟二百多间房屋烧毁,并将抓住的十三名抗日民兵割去鼻子和耳朵,用铁丝穿透每个人的手腕连在一起,带回金泉军营后将十二名民兵埋进坑内,放出军犬,活活咬死。对其中一名民兵队长更是残忍,先剥光衣服,用铁钉将手掌钉在树上,然后一刀一刀地割成肉条喂狗……直至全身一副骨架!
让我们永远记住这些民兵战士——他们是:田全安(民兵队长)、陈世春、陈万林、陈万富、刘书、杨光宝、陈毛氏、张明德、陈彩亭,余下三人尚不知名字。
3
话说刘铸自逃回安陆县辛榨村后,由于日军攻陷了安陆县城,并开始四下“剿乡”,令刘铸暂时不敢去赵家棚寻找心目中的抗日队伍。直到他打听到金泉陈家沟惨案后,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再也在家呆不住了。
这一日,在安陆赵家棚街东面的张家冲村口,警惕的民兵哨子(流动岗的暗哨)拦住了一个可疑大汉的去路——说他可疑,原因有三:一,面生、且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习武之人)。二,一身风尘,却又不象逃难的老百姓。三,面露疑惑,眼神不定(决非附近走亲访友的邻户)。
“站住!你是做么事的?”哨子张红旗冲那汉子喝声问道。
“哎呀!小哥,我当然是来找人的哎,不然还能做么事哟!”大汉露出爽朗的笑容。
“你是哪里来的人?来这找哪一个?”张红旗继续追问。
“我要找的人你伢娃子又不认得,紧问个么事哟!”大汉边与张红旗应声,边准备往村里走,嘴里还忍不住赞了起来:“这儿三面环山,山里松林也长的旺,真是个好地方哟!”
张红旗见这大汉瞧不上自己,心里头不由的窜起了一股火,冲大汉扬脖子一吼:“呔!你哪里是来找人的?你就是小日本令你过来摸消息的!你敢再往前走,我就对你不客气!”说完,张红旗操起身边不远处靠在树上的一杆红樱枪,挺立在大汉的面前。他的喝吼声引来了村里其他人的注意,有三五个人围了过来,另有人向村内跑去,想必是给谁报信去了。
那大汉怪有意思地重新打量了一下张红旗,旁若无人地摇了摇头:“不行!你可打不过我!太嫩了!”
张红旗一听这话,再不言语,负气地横枪向大汉的双腿扫去——赶情他还不想下狠手,只想让这大汉略知他的厉害而已。
谁知那大汉仍笑吟吟地站在原地,并不避让,“叭”的一声响,那大汉的身子纹丝未动。
“好家伙!”张红旗感觉扫出去的枪杆如扫在石柱子上一般,反震的双手发麻,不由得低喝了一声。
这时,另几个村民已围了上来,其中一人还用一杆火铳瞄准了大汉,并冲大汉问道:“朋友好身板啊!哪里来的呀?到我村里来找架打么?今儿你可找错了地方!”
“别别别!我可不是打架斗狠的人,我是从辛榨(安陆、应城、云梦三县交集的一个乡镇)过来的,到这儿找你们共产党,一起打小日本!”大汉看这人似是个带头的,便开门见山。
“这哪有什么共产党?全都是泥把式(种地的),你找错地儿了……你走吧!”拿火铳的那人很随意地应答着,并抬了抬手中火铳的枪口下了逐客令。
那大汉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围住他的村民,诚恳地解释道:“我真是来找共产党的哟!你们能打小日本,我也能哟……麻烦你们向村里当官的传个信,我叫刘铸,几个月前从国民党的队伍里跑出来投你们的……不信?我这里有在国民党当兵的证件。”见众人对他亦疑惑不定,那大汉从怀里摸出一块陈旧的布包,递给了迎上来的张红旗:“这里面包着我的证件。”
“你是辛榨人?那好!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带头的那人收起了火铳,对那大汉说道。
那自称刘铸的大汉被众人带到村中,进入一家土围墙的院内。院内有一农妇正坐在一张矮小的凳子上,用手搓着一大盆脏衣服,见众人进院,忙站了起来对持火铳的那人打着招呼:“刘干事么样才出去就又回来了哟?”那持火铳的人客气地答道:“这不刚出门,就遇了个自称老屋在辛榨的老乡,我就带他回来见下戴大队长,叙叙家常,也好摸他个底哟!”
自称刘铸的大汉一听这话,忙热烈地向持火铳的人攀亲情:“哎呀呀!搞半天你也是辛榨人啊?还和我同姓哩,说不定也同宗哟!”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你叫么名字哟?”
“刘秀玉。”那持火铳的人侧头冲那大汉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外头么事搞得这么热闹哟?”或许是被院中的动静打扰了,从土屋里走出了一个满脸和气、一身朴素、白白净净的青年人。
“报告戴队长!这个人叫刘铸,是刚从白匪队伍里跑出来的。”张红旗抢前一步,用手一指那大汉,忙着向那刚走出来的青年人报告。
“报告戴队长!我虽是从国军里跑出来的,可我不是战场上的逃兵!”刘铸急忙向那青年人敬了个军礼,开口辩解道。
“那你说说,你为么事要跑?到我们这儿来又是为了么事?”那青年人一双犀利的眼上下打量了刘铸一番,却仍对刘铸和和气气地问道。
“戴队长,你是没参加兰封战斗哟!小日本刚开始好厉害哟!机关枪像绞肉机、大炮一轰一大片……还有那长大翅膀的铁鸟在天上飞……后来打着打着,小日本被咱国军围了……可咱国军人山人海,却围不住几千人的小日本……后来一个命令下来,他娘的竟然全线撤退!我心里一直不服——小日本又没长三头六臂,凭什么咱爷们就干不过他?”说到这儿,刘铸愤愤地朝身边的一颗小树上吐了一囗唾沫,仿佛这颗小树就是那日本兵似的。
吐完唾沫后的刘铸像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似的,转而抬头一脸的奉承:“我听说咱安陆有你们这支肯打又不吃亏的队伍,个个能拼命——这可是咱现代的岳家军哟!精忠报国!所以我就找过来了……嘿嘿嘿……求你们收下我吧?”
“是吗?”戴队长在一声加重音调的冷哼里突然抢上一步,侧身飞起一脚向刘铸猛踹过来。刘铸突遭袭击不由愣了一下,但从小练就的武术让他条件反射似的双手交叉着向外一拦,护住了自己的前胸。戴队长见自己这一脚难奏其效,便立即中途撤力,脚一碰上刘铸的双手,便借刘铸的反推之力整个人飞旋跃起,同时另一只脚反踢刘铸的后背,这一个交剪腿用的漂亮!刘铸见状不由大喝一声:“北腿!”他迅速一个前扑,继而又一个侧翻,终于避开了这一双交剪腿。“避的好!”戴队长因再无可借之力,从空中翻落下来,在冲刘铸赞声的同时,他拔出了盒子炮(手枪),对准了刘铸。
刘铸一下子吓得不敢再动,面却转向刘秀玉,双眼满是乞求。
刘秀玉也没料到平日和气的戴队长会突然拔枪,刚想上前劝解,却发现戴队长的眼神里并无杀气,便装作没看见刘铸的乞求之色。
“现在是全民抗倭,所有人都在打小日本!你却从前线逃了回来……你该晓得你的行为军纪不容!临阵逃跑的,杀!”戴队长紧盯着刘铸说。
“别开枪!别开枪!我不是逃兵!我若是逃兵才不会到你们这儿来哩!我坚决打小日本!”刘铸恨不得掏出心窝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早晓得是这样子,我就不来找你们了……还不如跟国军走哟……我这样子死得真冤啊!”
“那好!你要想活,就得证明你自己不是逃兵!”戴队长缓了缓语气。
“么样证明哟?”刘铸赶紧抓住这线生机。
“去杀个汉奸给我看看。”戴队长用挑战的口吻对刘铸说:“刚才我试过了,你身手不错,就不晓得你是不是个软骨头?”
“好!不去杀汉奸会挨你的枪子儿,我可死得不值!去杀汉奸若死了,老子还当了一回英雄!这买卖值得做!”刘铸精明地应了下来。
一直不敢看血腥的电视和文字,但不管看与不看,没有血性与骨气,就无法完成作为一个人的精华和完美。必要时热血沸腾,冲刺一搏,才可以挽救更多的善良。人类必须要有正义的牺牲和和平前的血腥!
感谢流影大师,让几乎停滞的人血沸腾重新复苏!
或许,真的有许多人怀疑抗战的胜利得益于美国的原子弹,而不相信中国早已耗空了日本的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