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三春鸟(散文)
阳春三月正是万物萌发新生、农人插秧播种、动物繁衍生息的季节。冬天一过,寂静的山林里开始慢慢热闹起来,站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喜鹊,晚霞里劝人归去的杜娟鸟,斜风细雨里立在水边木桩上发呆的翠鸟,突然从葡萄园里惊起的山鸡,还有那一大群啰嗦的山雀儿聒噪个不停……仿佛就趁着一朵花开的时刻,鸟儿们就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
一夜东风落红遍地,桃林里又是一场纷纷扬扬的桃花雨,推开窗户满眼尽是绿肥红瘦,枝头的绿叶丛中隐隐约约藏着几颗羞涩细小的果实,不觉想起苏东坡的一曲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抬眼往屋檐下搜去,果真见一对燕子正在衔泥筑巢,在去年脱落的老巢边缘已筑上了一圈新鲜湿润的新泥。过上一阵子,母燕就会在新巢里产卵孵蛋,樑上就会多出一窝张着鹅黄小嘴嗷嗷待哺的乳燕。
乡下的老房子门前都有许多水杉树,水杉和银杏一样都是上古时代留下的物种,是植物界的活化石。水杉极易栽培,对生长环境也不挑剔,扔在哪里就长在哪里,几年功夫就能长出一副直冲云霄的架势。水杉还保留着白垩纪时代的生长习惯,一个劲地往空中生长,直溜溜的,最粗的枝杈也不会比人的手臂粗,木质松脆,所以从没有听说有小孩子去爬水杉树玩的。
院子里那几棵最大的水杉树上,每年都有一对大鸟来筑窝,大大的鸟窝就筑在树顶上,偶尔从鸟窝里掉下几根枯树枝来,有人的大拇指一般细,婶婶每回都像捡到宝一样,赶快捡到灶下去了。几天的时间,朝阳似一泄流金般扫过树梢,水杉的枝叶开始葱茏茂盛起来,母鸟开始趴在窝里孵蛋了,公鸟就在树梢上“啪嗒,啪嗒”拍打着它的那对大翅膀,枝头上便是一阵骚动,树叶和枯木屑就会“沙沙”飘落一地。
樱桃红了,巴蕉绿了,天气也一阵晴一阵雨的烦躁起来。这时的雏鸟纷纷破壳而出,光溜溜的身上开始渐渐穿起漂亮丰满的羽衣,两只大鸟整日飞进飞出噙来虫子喂养着雏鸟,忙得不可开交。清明,谷雨,春渐行渐远,转眼间就到了雏鸟试飞的季节。
一天,水杉树的树梢上开始躁动不安了,小鸟那沙哑的“呱呱”叫,引得大家不时地跑到树下驻足观看,猜测鸟窝到底有几只小鸟,两只,三只,还是三四只?而看得最细致的当属家里的那只大花猫了,它就坐在树下的青石板上直勾勾地盯着树梢看着,就这样盯着看了好几日,谁唤它也不应,总感觉它在筹谋着一件大事。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树梢上传来了小鸟狂躁惊恐的呱呱声,小鸟在窝里“扑扑”地拍着翅膀,向天空发出了一阵阵嘶声裂肺的呱呱声,那声音沙哑而凄惨。大花猫似乎预谋了很久,趁着大鸟出去觅食,悄悄地朝着水杉树的树梢爬去,就在快靠近树梢的时候,警惕的小鸟发现了这只来者不善的猫,战战兢兢地将头萎缩在窝里面,“呱呱”叫个不停。这树上的骚动声,很快就引来了一大群跑来围观的小孩子们,有为小鸟捏一把汗的,也有表扬花猫的勇敢为它喊加油的。这时,挂在半空中的花猫往树下瞅了瞅,似乎有些犹豫不决了,紧紧地抱着一根树枝在那里摇着尾巴,抬头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鸟巢,竟没敢接着往上爬。树下有沉不住气的就开始在那里骂笨猫了,猫沉思了一会,好像镇定了许多,又开始向树梢慢慢靠近,小鸟叫得更凄绝了,这时树下有人惊呼:不好,大鸟回来啦!
只见两只大鸟急匆匆地从天空俯冲下来,绕着水杉树一圈一圈地飞着,嘴里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尖叫声,威摄着让猫赶快离开,花猫是绝不甘愿认怂的,“呜呜”地尖叫着,恐吓着那两只盘旋在头顶上的大鸟,猫和鸟就这样僵硬对峙着。树下的小孩子们开始沸腾起来,一齐朝着树梢大喊大叫,不知道是在赶鸟还是在吓猫,一时间树上树下乱作了一团。
这样对峙了一阵,猫还是不甘心,仗着树枝的掩护继续往上爬去。这时,一只愤怒的大鸟奋不顾身地朝树枝中间撞了过去,用它那锋利的爪子狠狠地朝猫抓过去,猫受了惊吓滑下树枝快速往地面坠去,树下的人一片惊呼。猫毕竟是有九条命的猫,反应极为敏捷,坠到树腰时它用前爪勾住一条树枝,总算保住了性命。
这只大鸟为了保护它的孩子而拼死一搏,虽然被树枝打掉了一些羽毛,受了一些皮伤,但最终是取得了胜利,在自己奋不顾身的保护下,孩子安然无恙。两只大鸟扑腾着翅膀,在树梢上空飞舞着、尖叫着,好像在宣告自己的胜利和神圣不可侵犯,这感人的一幕,不得不叫人肃然起敬、为之动容!
母爱,不分种族,也不分种类。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