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枫叶之都话暌违
　　 今年八月初，我准备回老家探亲。临走前，儿子在高中同学微信群上发布了消息。未动身时，接到在本溪工作的一名叫朴京奉的学生电话，要我在回桓仁途中在本溪停留一日，有十几个人要与我相聚。听完电话，心中很是激动，这些学生高中毕业后我就再未见面，心中很是想念他们。这次回桓仁，一半是探亲，另一半也是想见一见这些二十几年前教过的学生。
　　 我不由想起朴京奉当年的情况……
　　 他是班里唯一的朝鲜族人，家住在浑江南岸的南老台村。高三下学期刚开学，部队从应届高中毕业生中选拔飞行员，经过严格体检，全校报名男生中只有他一人合格。政审时学校派我以班主任身份，陪同一名解放军中校到他家家访，见到了他的父母，都是老实的庄稼人。在他的鉴定上，中校拿出一份打印好的现成材料要我照着抄录，我记得除了介绍学习、体育等方面优点之外，还有这样必写的官样文字：该同学高中阶段拥护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和四项基本原则，在制止动乱和平息反革命暴乱中，立场坚定、旗帜鲜明，自觉在思想上、行动上和党中央保持一致，积极参加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活动，没有与非法组织、非法刊物、不三不四的人接触等等。
　　 政审过后，朴京奉一心一意等候参军，不再参加高考复习。哪知天有不测风云，后来还是在政审上出现了变故，由于当时边界关系突然紧张，他的民族问题赶上了敏感时期，最后被淘汰下来。而他也错过了当年的高考，又复读一年在第二年才升入大学。
　　 十日早七点半，我从鲅鱼圈乘长客出发，途中再次接到朴京奉电话探询。十点四十抵达本溪，下车后，立刻有两个男生迎上前来，与我热情拥抱。我认出个头较矮的是朴京奉。另一个高个的自我介绍说：“我是孙小平。”仔细辨认，还有学生时模样。朴京奉说：“大家从微信上知道你要回来，高兴坏了，一定要留你在本溪住一天见见面。这么些年过去了，一直没见到面，能不想吗？”
　　 中午，朴、孙二人陪我在羊汤馆喝了羊汤，我了解到朴京奉现在是本溪市环保局信访科科长，孙小平是市内一所初中的英语教师，都有车有房，家庭和谐幸福。
　　 饭后，朴京奉回单位上班，负责联络同学出席晚上聚会。孙小平开车送我到市内最著名的五星级宾馆——富宏大酒店入住。
　　 下午，我一人在宽敞的双床房间睡了一个小时午觉，起身打开窗帘，凭栏远眺。太子河风光尽收眼底，两岸沿江公路车流如梭，江边枫叶广场很宽敞，岸边有人在垂钓。
　　 我下电梯走出酒店，来到枫叶广场，回头向富宏酒店望去。富宏大酒店位于太子河北岸，共二十七层，正面呈长条椭圆形，似玉米穗，又像茧蛹，以其独特的造型形成本溪市的地标性建筑。在枫叶广场转了一圈，在一块石碑上看到一篇碑文《本溪赋》，感到极大兴趣，遂驻足阅读起来——
　　 “万物盖由本起，百川皆仰溪融。尧遗明珠于寒北，舜播翡翠于辽东，禹划九州始属青营，燕王设治,辖隶襄平。因煤铁而建市,缘杯犀而得名。承浑太之惠泽,枕沈丹之要冲……”
　　 洋洋洒洒一千五百字左右的文章，从人文地理、风景奇观、丰厚蕴藏、革命传统、历史名人、改革开放后的成就全面予以概括，内容宏富，真是大手笔。
　　 最后结尾鼓动心脉，令人情绪奋张——
　　 “歌曰:地质摇篮,魂牵梦萦;枫叶之都,浪漫热诚。考古特区,学界美誉;满族故里,共孕皇清。抚今追昔兮心潮涌,登高怀远兮望鹄鸿。科学发展兮硬道理,构建和谐兮求大同。欲上九天兮揽日月,欲济沧海兮跨鳌鲸。鸿猷得遂兮盛好酒,猛士归来兮唱大风!”
　　 作者孙诚，何许人也？后来从电脑上查到：孙诚，1957年出生，辽宁宽甸人。毕业于辽宁大学历史系。现任本溪市档案局局长、市诗词学会会长。
　　 傍晚五点，小平来酒店接我。陪我在枫叶广场又转了一圈，照了几张相，遂驱车赶赴另一处酒店。
　　 高伟玲已先到酒店，见面热情寒暄。随后张世伟、王苹、于昇弘、野长青、吕志勇、林树祥、邢志娟、宋传英、王延芳、王晓红、张阳春及朴京奉陆续来到。时隔二十六年，见面几乎认不出来，一个介绍一个，才记起当年模样。见面时不是拥抱就是紧紧握手，眼光中充满了岁月冲不走的浓浓情感，那是一种唯师生才有的情感，是最纯真的情感。那情感中包含了昔日学生时代的琐琐碎碎，包含了太多唯有意会难以言传的心情，那是高中三年以来一千多天的朝夕相处，一次次讲话，一次次谈心，一次次手抄报展览，一节节课堂、自习、班会及学校举办的大星运动会、歌咏会、一次次家访、还有那一次重大挫折……看似平淡如水的日常琐事，结晶沉淀在心潭深处，历时愈久，愈有一种陈酿的幽香。
　　 孩子们纷纷举杯感谢我的到来，祝我健康长寿，询问师娘为什么没一同回来。彼此间互诉往事，讲些早恋趣事，男女生互相笑谑，时时坐起而喧哗。又提起当年我被免去班主任的那场重大挫折（这个班级我从高一接手，高一下学期因插班生问题触犯校长利益，被免去班主任，学生一度发起罢课、请愿活动，半年后复职，一直跟到高三毕业。详情不尽述）。
　　 朴京奉向我介绍说，全班毕业生在本溪工作的最多，共有十七八个，经常在一起聚会。每天早晨都相约一起爬山，周末有时一起出游到乡下，或采野菜、或捡蘑菇。在同学微信群里聊得可热乎了。还有盛喜彬去武汉公出，刘先利、张心莉因为各自孩子都在北京上大学，正赶上放暑假，都开车去北京去接孩子了，这才没能参加今晚的聚会。学生们兴奋地插嘴：“荣老师，咱班同学凝聚力可强了，同届毕业班里哪个班也没有咱班这么团结，不管谁，有了事在群里一招呼，立刻一呼百应。外班学生特别妒忌咱们班，有的还不知不觉加入到咱班的活动之中。这全是您当初教导有方，带出的好班风。”我听了感到心里热乎乎的。
　　 通过孩子们一一自我介绍，得知宋传英、王晓红、王延芳、邢志娟都是医生，宋传英和王晓红在市中心医院工作，王延芳和邢志娟在区医院或妇婴医院工作，宋传英是市内著名眼科专家。王苹、孙小平、张阳春、高伟玲是中、小学教师。吕志勇是公安分局的副局长，张世伟、野长青、于昇弘、林树祥分别在本钢、地税和小市（本溪县）工作。林树祥专程开车从小市赶来参加聚会。
　　 女孩子们还分别一个个坐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诉说学生时代的件件往事，一再向我表示感激之情。时间久了，我越看越觉得像当年的模样，彼此目光交流，流淌着难以描述的爱恋。唉！当年我教她（他）们时，不正是这个年纪吗？而今她（他）们在市内各个领域担任要职，为祖国奉献才智，家庭和美，孩子也正在上高中（有的已经念大学）。见到学生们春风满面，踌躇昂扬的精神面貌，我心内由衷地感叹：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啊！
　　 席间接到了很多在外地或国外未能参加聚会的学生的微信或电话祝福，其中在深圳工作的戚英（女生）发来了短信：“师恩似海深，桃李满天下，春晖遍四方！祝亲爱的荣老师快乐幸福，健康长寿！学生戚英敬上。”在美国和加拿大工作的罗明华、孙飞（是我当年两个最得意的天才弟子）在微信里要本溪同学代他们向我敬酒。
　　 孩子们和我一起照相，女生们又和我照集体相。重新落座后，大家要我讲话，我说：“我们师生自从1990年7月分别，至今已整整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以来，我时时怀念当年与你们在一起的岁岁月月。说实在的，这二十六年间，每隔二三年，我都回一次桓仁探望老人和亲属，也知道你们一定有人在市里、县里工作，也很想见见你们，但我没有寻访你们。因为我知道那些年你们很年轻，都很忙，家庭、事业、孩子让你们一天应接不暇，不忍心打扰你们正常的节奏。现在与前几年不同了，你们都事业有成，步入了中年。去年荣嵘（我儿子）告诉我，说大家在微信里表示想见见我，过春节时我也接到一些短信和电话。我想到你们都工作在身出行不便，而我退休后轻松自在，就出来走一走，和大家见一见面。坦率地说，我不是一个好班主任，否则不会发生被免职的事，那件事让你们的学习热情受挫，我一直对此悔愧不安。但我是一个爱国的人。在我当班主任的时间里，除了传授数学知识之外，我努力把爱国的基因传给你们，把正义的道德力量传给你们。现在看到你们通过个人努力奋斗，如今俱都有了成功的事业和美满的家庭。我感到很欣慰，谢谢你们！”
　　 林树祥听我说没参观过水洞，邀请我到小市一游，我答应了。
　　 酒宴结束后，彼此依依道别。京奉、昇弘开车，与王苹一起送我回富宏宾馆。
　　
　　 二、本溪水洞一游
　　 第二天早晨，在宾馆一楼自助餐厅用完早餐（免费），到枫叶广场走了一走。广场上晨练的人很多，有在环形甬路上徒步的，有甩鞭的，有放风筝的、玩轮滑的、在各种健身器旁锻炼的。一群身着白色统一服装的人在广场中心随着音响在慢条斯理地打太极拳。
　　 回宾馆休息到十点钟，吕志勇开车来接我去小市（他去桓仁办事，顺路带上我）。十一点到了小市，林树祥已在路边等候，二人交接了一下，吕志勇开车向桓仁驶去。
　　 本溪水洞是五A级景区，目前是旅游旺季，时近中午，前来观光旅游的车辆越聚越多，占满了偌大的停车场。林树祥拉着我，找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在一个边角处总算把车停下。他要我在车内坐着，等他去买门票。我要付门票钱，他不肯，见推脱不掉，只好由他，嘱他只买一人的（他住在当地，经常陪客人进洞观看，没必要为了陪我多花120元门票钱），他答应了。
　　 半小时后，他大汗淋漓地跑回来，说排队的人太多。接着领我钻林丛抄小路直奔洞口。他在洞口处等着，让我随人流的长龙进入洞内。这时快十二点了，外面暑热难当，洞内却凉风习习砭人肌骨。转了几个弯子，进到换衣区，穿上紫红色的薄棉大衣，又等了十几分钟，才上了船。每个小艇载员十二人，共四排，每排三人，后面另有一名开船的师傅。
　　 船只启动后，小艇在水中漂划起来。洞内平均水深2米，最深处7米。迎面不时有艇驶来，两船相遇时俱都招手呼应。随着船向纵深驶入，在各色灯光映衬下，千奇百态的钟乳石迎面而来，不同的景区被人们赋以各种神话传说中的名字，什么“银河宫”、“二仙宫”、“玉象戏水”、“宝莲神灯”、“千佛盛会”、“如来讲经”、“出水芙蓉”、“老虎口”、“擎天玉柱”……人们纷纷取出相机拍照或摄像。
　　 发动机隆隆响，船在洞内不快不慢匀速行驶，溅起轻浪击打着船帮，我伸手探了一下水温，凉得很。行进中岩顶时时滴落水珠，落在头上脸上，更增加了冷意。
　　 本溪水洞是数百万年前形成的大型石灰岩充水溶洞，洞内深邃宽阔，是目前世界上已发现的最长的充水溶洞，开发的地下河长3000米。我以前多次从小市路过，但从未停下来进洞参观，今天在学生帮助下完成心愿。
　　 出来时正好一点，树祥与我在洞口留影，随后驱车去喝羊汤（小市羊汤远近驰名）。
　　 饭后带我去特产商店，不顾我力阻，买了两包黑菜送我。树祥工作很忙，为我已耽误了大半天，我不准备在小市停留。这时已经没有发往桓仁的大客，树祥联系的拼客出租车久久未到，便租车送我去桓仁。分别前，树祥给先到桓仁的吕志勇打电话通报情况，吕志勇告诉说：负责晚上接待我。
　　
　　 三、再回故乡
　　 由于途中好几处赶上修路，得改走乡下土路绕行，所以延迟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桓仁。吕志勇派人把我接到蓝湾宾馆，特地为我订了一个房间，正赶上他们公安系统的几个同事聚会，让我出席了他们的晚宴。晚饭后送我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吃过早饭，本来与吕志勇告别后，我想去亲属家探访，突然桓仁学生知道了我回桓仁的消息，刘利军打来电话，要来宾馆看我。吕志勇与刘利军通电话后，让我留在宾馆，他们单独出去活动。
　　 在宾馆时，我想起在拐磨子镇教过的学生罗玉梅，今年春天给我打电话时，要我回桓仁时一定给她打电话，而我确实也很想见她，便把电话打了过去。电话那段立刻传来熟悉的声音：“喂，荣老师您好！现在在哪里？”我告诉她已回到桓仁，现在住在宾馆。她说：“你不要离开，我一会儿去看你。”
　　 不一会儿，一中学生刘利军、张翠云、姜丽鹃、吕晓林、矫太富一起来到，见面拥抱寒暄，谈了别后情况。从交谈中得知，刘利军在县医院，是妇产科大夫，张翠云在环保局，姜丽鹃在电业局，吕晓林是旅游局副局长，矫太富在粮食局，同时还向我介绍了其他在县内工作的同学情况。约定中午安排和晚上聚餐事宜。
　　 正在交谈时，响起了敲门声，七十年代末期教过的拐磨子学生罗玉梅、江志宏走了进来。两批学生相差十几岁，拐磨子学生已经接近退休年龄。
　　 罗玉梅说，刚才来的路上已经电话通知在县内居住的同学，大家一致表示要和我相聚。
　　 两拨学生经过谈判，决定今天活动由一中学生负责，明天由拐磨子学生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