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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借你的肩膀靠靠


作者:空城深深 秀才,1742.6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589发表时间:2016-12-21 20:31:54

爱情,可以没有高度,但绝对不能没有深度。
  
   1
   单二嫂又离了,这次离得更惨。在单二嫂眼里,这婚姻,就像河滩上的泥沙,一场风雨就把它冲失殆尽,无影无踪。
   没人知道,这貌似平静的婚姻,突然间分崩离析。只有单二嫂清楚,她的婚姻是被多少个巴掌打掉的,每打一次,脸上火辣辣地疼,疼在脸上,更疼在心里。她极力克制别伤心流泪,可眼泪根本不听使唤,止不住地往外涌。干脆伏在桌上啜泣起来,像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儿子飞飞守着妈妈,这是第二次看到妈妈如此伤心。第一次是在三年前,那时他才两岁,虽然不懂事,但印象非常深刻。他拽拽妈妈的衣角,带着哭腔劝道:“妈,别哭了。妈,别哭了。”还没说完,“哇”的一声哭开了。单二嫂吃了一惊,只顾自己伤心,竟忘了儿子还在身旁,连忙止住啜泣,抹了眼泪说:“飞飞,你哭啥?”
   “妈不理飞飞,妈不要飞飞了。”飞飞嘟着嘴哭道,鼻泪长流。单二嫂擦干儿子脸上泪水和鼻涕,勉强挤出点笑容说:“飞飞这么乖,妈怎么不要飞飞呢?妈爱飞飞。”一把抱起,泪又淌了下来。儿子是单二嫂的心头肉,也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单二嫂顾影自怜,感叹自己婚姻如此不幸,命运如此多舛。
   不幸的婚姻,总令人彻骨难忘。单二嫂,真名唐晓月,第一任前夫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姓单,名昌福,长相不错,嘴巴像抹了蜜。没几天,情犊初开的她就甘愿被他“俘虏”,来不及买票,迷迷糊糊就上了他的“贼船”。因他排行老二,人们都叫她单二嫂,反而真名很少有人叫了,一年后,就有了儿子单青,小名飞飞。老单有点小聪明,没两年当起了小包工头,腰包鼓起来,心也花起来,沾花惹草,公开搞婚外恋。此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单二嫂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男人有钱就变坏,只要回心转意,痛改前非,单二嫂打算原谅他,毕竟家庭破裂,孩子受罪。可老单昏了头,把单二嫂的容忍当作软弱,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竟然将那小三带回家里炫耀。单二嫂差点背过气去,真想冲上去与小三厮打一番,出出心中的恶气。可但她看到小三挺着大肚子时,心立马软了,因为她也是女人,不忍心,下不了手。爱情没了,婚姻走到了尽头,分手是明智的选择。她抱着飞飞离开了村子,离开了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去了县城。
   婚姻没了,生活还得继续。为了省钱,单二嫂在县城租了一间底楼带厕所的小房,既要照顾飞飞,又要推着三轮车大街小巷买豆腐脑谋生,忙里忙外,心力交瘁。第二任前夫离异后独居,被单二嫂的姿色迷住,主动追爱,大献殷勤。婚后,他原形毕露,经常酗酒,每次烂醉如泥,对单二嫂大打出手。单二嫂身上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暗自垂泪。这段婚姻,维持不到三个月就灰飞烟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被“咬”了两次。两段婚姻,两次深深的创伤,给单二嫂的心灵留下难以抹去的阴影。从此,单二嫂不再相信男人,不再相信爱情,也许,此生与爱情无缘,与婚姻无缘。
  
   2
   为了走出婚姻失败的阴影,单二嫂搬了房子,去了较远的另一个城区的城中村,那儿阴暗潮湿。她要告别过去,连称呼也改了,将“单二嫂”这个三个字扔进时间的垃圾堆里,不再叫单二嫂,回归真名——唐晓月。
   雄鸡未鸣,飞飞还在熟睡,晓月悄悄起床磨豆,开始做豆腐脑,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接着做早餐,早餐很简单,热热剩菜剩饭,给飞飞冲一杯牛奶,或者是一碗挂面,加一个鸡蛋。吃饭时,飞飞问:“妈妈,你咋不喝牛奶,不吃鸡蛋?”“妈妈是大人,你是小孩,小孩长身体,需要营养。”晓月笑着解释。“那隔壁的李阿姨经常喝牛奶,我见过好多次,她也长身体吗?”飞飞不解。
   “妈妈吃了不舒服。”
   “哦。”飞飞恍然大悟。
   晓月将装得满满一桶的豆腐脑吃力地抱到三轮车上,锁上门推上车,走在七弯八拐的小巷里,车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飞飞背着书包跟着。小巷两边房子低矮,破旧,角落里偶尔有肮脏人夜里排泄的污物或醉酒后的呕吐物,见之恶心,她俩屏息急急走过。到了巷口,来到东风路,晓月与飞飞告别,飞飞上学前班,自己坐公交车去学校,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学会自立。飞飞曾要妈妈接送,他羡慕别的小孩都有大人接送,就他没有。晓月也想,可哪有时间,心有余力不足。飞飞懂事,此后没再提过。
   “妈妈再见!”飞飞撒开脚丫沿人行道跑向站台。
   “走慢点,小心车子。”晓月目送飞飞,直到被街边的树遮住瞧不见,才转身骑上车一路叫卖。“卖豆腐脑——卖豆腐脑——”喇叭里重复播放着,清脆的吆喝声在大街小巷回荡。
   来到一个刚落成的山景小区前,小区的公共设施还未完工,有些着急的住户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就开始装修。一眼望不到顶的高楼,零星地点缀着一些防盗窗。小区大门旁边,堆着未来得及清理的建筑垃圾,另一旁停放着几辆小车,路因此变得狭小拥挤。前面有个小孩背着帆布包慢悠悠地走着,像在挪动,晓月使劲按铃,那人却没反应。
   “喂,小朋友,让一让。”晓月气恼,又不便发作。
   那人可能感觉到来自后面的危险,连忙闪在一旁,好险,三轮车差点撞到他身上。他回头看了一眼晓月,这一看,倒把晓月吃了一惊,本想责备他几句,话到嘴边却咽下。那人不是小孩,而是不足一米高的大人,寸头,皮肤白净,看上去三十有余。他冲晓月友善地笑了笑,朝小区“大步”走去。晓月头一回见这么矮小的大人,小手小脚,感到稀罕,同时被他的乐观所感染,不禁多看了几眼。
   回到城中村时,暮霭笼罩,晓月拖着疲惫的身子骑着三轮车匆匆赶路。心想,飞飞下午三点就放学了,在家一定等急了,他一人在家,她总放心不下。一拐弯,猛地看到有人在巷边下身赤条条地坐在地上,叉开腿,露出黑黑的一团来,裤子扔在一旁,在破烂的上衣上翻找着什么。见晓月经过,用手拨弄着下身那黑物,冲她傻傻地淫笑着,嘴角淌着涎水。晓月差点呕吐,虽然疯子见得多了,但这种疯子她还是有丝丝恐惧,怕他们缠住,耍流氓。回到租屋前,飞飞正趴在屋檐下的条石上专注地写作业。
   “飞飞,你咋不进屋里做作业?”晓月吃惊地问。
   飞飞抬头,见妈妈回来了,高兴地说:“妈,你回来了。我忘了带钥匙,进不了家。”说完想站起来,忽又蹲了下去,“哎呦,腿蹲麻了。”
   晓月瞅了一下门,门仍被铁将军把守着,心疼儿子,嗔怪道:“这么久就一直趴在地上做作业?”
   “没有,我先看了一会书。我想早点做完作业,好帮妈做家务,妈你太辛苦了。”飞飞边说边收拾书和作业本。“飞飞真是好孩子。”晓月欣慰,眼眶有些发热。
   打开门,往屋里推车,上台阶时,飞飞在后面帮忙,小脸都憋红了。晓月感觉不对劲,屋内有些凌乱,床上,柜子,好像被人翻动过。晓月一惊,快步来到床头,掀开褥子,昨晚放的一千元钱不翼而飞,一推窗,窗户开了,上面还有脚印。“家里遭贼了。”晓月心想,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丢了十张红票子,半个月白忙乎了,怪自己早上走得急,忘了带在身上。晓月连忙叫来房东,房东答应明日请人用钢筋把窗户焊死,在门上加了一道暗锁和一道插锁,防止再次被盗。
   躺在床上,晓月辗转难眠,仿佛那恶心的疯子、可恨的盗贼、还有周围那不怀好意的眼神,都潜伏于她的四周,窥探着,时刻会猛扑过来,她感到隐隐不安。
  
   3
   对晓月来说,日子,就像身后的老虎,一直撵着她。因此,她拼命地往前跑,一刻也不能松懈,更不能停下来歇息,尽管身心俱惫。这种日子,她麻木了,似乎没了什么知觉,为了飞飞,她努力说服自己,坚强,坚强,再坚强,要乐观面对一切。至于其她自己,她不愿想,也不敢想,一想,就如同坠入无底的深渊,停不下来。
   久雨后,难得一个晴天,清晨的阳光铺满这个南方小城。晓月骑着三轮车不快不慢地行驶在大街上,行驶在久违的阳光里,心情迎来久违的愉悦。她今天打算去东大街方向,盼着早些卖完,早些回家,好给儿子过生日。于是,不由得脚下使劲,朝着阳光驶去。
   东大街有个繁华的十字路口,东去高速,南边紧临小区、中心小学、中学和一处规模较大的私人医院,两旁商铺林立。因此,自十字路口往南二三百米内,道路两旁成了天然的自由市场,尤其在早上,挑担卖菜的,摆摊卖肉的,推车卖早餐的,比比皆是,占道经营,就像不远处河道里漂浮的垃圾。加之正是上班、上学高峰,人多车多,经常堵车,拥挤不堪,往年如此,今年还是如此。
   晓月来到东大街时,身上微微冒汗,想过街口去那小区门前叫卖。可正遇街口堵车,太拥挤,没走几步,就动弹不得,小喇叭一直播放着,吆喝生意:“卖豆腐脑——”有赶早上班没吃早餐的,有嘴馋的,围拢过来,你一碗我一碗。晓月不得不开张,揭开大白桶,腾起一股热气。晓月用薄薄的平勺轻轻地剜起一层薄薄的豆腐脑,那豆腐脑又白又嫩,仿佛有韧性,有弹性,在平勺上忽闪着。盛在一次性纸碗里或大塑料杯里,加上红糖和白醋,根据顾客口味,愿意多放的,就多放。配个小勺或一根大吸管,一吸溜直灌喉咙,酸酸甜甜,既滑溜又舒坦,一个字,美!但美中不足的,就是太拥挤,晓月身后总被推来搡去,像风中的小树儿,左右摇晃。
   “城管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摊贩们惊了一跳,紧张地四处张望,在十字路口的北边,有三四辆城管的车呼啸而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摊贩们顿时躁动起来,摆摊卖蔬菜的,胡乱地把菜收拢,扔在三轮车上,来不及收的,就不要了。乡下挑担的老太慌里慌张地将菜一把抓进大簸箕里,颤巍巍地挑起担就走。只有推着平板车买肉的,几乎都是健壮的中年汉子,一身力气,手脚麻利,推起车跑得最快,只是太占地方。一阵慌乱,大伙都朝南边涌去,只要出了南边二百米外,就安全了。那儿城管鞭长莫及,也懒得管。本就拥挤的街道,哪经得起如此无序地躁动,都挤在一起,卡了壳。你蹭了我的车,他踩了我的脚,前头不走,后头着急也没用,叫嚷声,骂声,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煞是热闹。
   晓月没卖几碗,连忙收摊,甚至有两碗来不及收钱。那吃客没趁机赖账,忙把钱扔在车上,闪到商铺门前,边走边吃,迤逦走了。晓月心慌慌的,手心冒汗,车关键时刻掉链子,咋推就是不动,好像生了根似的。后面的见挡了道,开始叫嚷,骂骂咧咧,晓月几次猛推,两个毂辘仍纹丝不动,身上早已汗流浃背。不一会,晓月身前身后,空出一大块地儿,像落地的树叶,顷刻间被风刮得无影无踪。有几个老太行动迟缓,落在街旁。城管车一停,车门一开,立即弹出十几个大沿帽来,扑向街旁挑担的老太和晓月,接着,簸箕飞起来,菜飞起来。城管蛮横地要将晓月的车推走没收,晓月死活不撒手,哭丧着解释求饶。城管怒了,往一旁猛推,车倒了,“咣当”一声大白桶滚在地上,豆腐脑淌了一地,白发发的。几条流浪狗跑过来猛吃,趁火打劫。
   “你赔我的豆腐脑,赔我的豆腐脑。”晓月急了,顾不了许多,一把揪住那城管的衣服,哭嚷起来。
   “我赔?我赔个蛋。”那城管恶狠狠地说,同时晃了晃手中的短棒,作打人之状。
   “你凶什么凶,你打,你打,你死我,算你有能耐。”晓月气不过,心里觉得委屈,昂着头,怒目而视,今天她豁出了。
   “我没在这儿卖,我打算去小区卖的,可这儿堵车,过不去。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的车推倒。大伙评评理,该不该赔?”晓月解释,仍揪住那城管衣服不放。
   “你放屁。鬼才相信你的屁话。谁给你做证?”
   “我可以作证。”一个人应声道。大家一看,那人身高不足一米,像个小孩,长相却像个大人,原来是个侏儒。这时,上来几个城管,其中一个凶神恶煞地说:“我叫你管闲事。”顺手把那人往后猛地拔拉一下,那人站立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一只小手撑在石子上,刺破了皮,流出血来。那城管还不解恨,照那人的档部狠踢了一脚。
   “臭娘儿,你占道摆摊,还强词夺理。把车推走,赶快滚蛋!再闹,我把你抓起来。”城管拿出杀手锏,吓唬人。晓月被他们包围着,被如狼似虎地眼神裹挟着。
   胳膊拧不过大腿,吃了哑巴亏,又能如何呢?晓月打掉牙往肚里咽,泪水哗哗而下,她心疼这些豆腐脑,这几天又白干了。拭干眼泪,转身一看,车已被人扶起,从车下钻出一个人来,那人掸了掸身上尘土说:“修好了。”她忙着与城管理论,没注意有人帮她修车。
   “原来是你,你会修车?”那人就是前不久在山景小区遇见的小矮人,也就是刚才站出来帮她作证的人,不由惊讶地问。
   “这算什么,我还会修家用电器,会装水电和贴瓷砖。”那人不无自豪地说,说完用满是血污的手将扳手、钳子放进帆布背包里。
   “就你?!”晓月又是一惊,“日光灯坏了,你会修不?”
   “小菜一碟。”那人挺起腰,得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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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累了,能有个肩膀靠一靠,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幸福的事。只是,这个可以靠一靠的肩膀,并不一定是宽厚的,博大的,但这个肩膀,必须充满爱,充满两个人的风风雨雨,不离不弃。小说塑造了一个叫唐晓月的女人,因为两次失败的婚姻,让她对男人不再相信,对婚姻不再抱有希望,只身领着孩子艰难度日。但生活并不是你很坚强就能过去,家里遭贼,身体有恙,醉鬼纠缠等无法让你在坚强里平静。一个侏儒,但却有颗善良的心的人,走进了唐晓月的生活。缘分的到来是那么的不经意,不期而遇似乎冥冥中注定。唐晓月和张一水走在了一起,幸福到来的似乎有点晚,但只要有爱就比什么都好。唐晓月带着孩子去乡下看望曾经的婆婆,孩子的亲奶奶,那天,也是婆婆七十大寿的日子。候车室遇到前夫,孩子的亲爸单昌福,此时已经不再风光,一副落魄的样子。看来,不懂得珍惜终究会失去一切。小说塑造了唐晓月这个生动感人的形象,她的善良坚强,令人感动,遇到张一水时的勇于追求,也令人钦佩。而张一水的形象,也是很感人的,他同样善良,并且,没有因为身体的原因抱怨自弃,而且,非常乐观向上地对待生活,和唐晓月之前的两个男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也让小说增加了强有力的感染力。推荐赏阅!【编辑:哪里天涯】【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612231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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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哪里天涯        2016-12-21 20:32:48
  问好作者,感谢投稿短篇栏目,祝创作愉快!
哪里天涯
2 楼        文友:哪里天涯        2016-12-21 20:34:04
  爱的肩膀,永远是宽阔的,博大的。
哪里天涯
回复2 楼        文友:空城深深        2016-12-24 08:35:00
  谢谢老师的编辑和留评,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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