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快到了，天气特别冷，那天海霞上夜班，胡同里的灯坏了，路很黑，她刚走出家门不远就发现被人跟踪了，情急之下她想往回返，却被一双大手卡住了喉咙，她想喊救命，却喊不出来。那个男人把她推进黑暗的地下室，然后就剥她的衣服。就在坏人松手的一煞那，她使尽了浑身力气喊出了：“救命呀！救命呀！”这时候，一束手电筒的强光照进地下室，一个中年男子大喊：“住手！”紧接着和坏人扭打在一起，黑暗中，她穿上衣服。坏人没有得逞，逃跑了。海霞得救了。
　　 救她的中年男子说：“你不是西单元的海霞吗？我是东单元的邻居海涛。你这是去哪里呀？这么晚了，我送送你吧。”海霞从惊恐中恢复过来说：“我今天上夜班，刚出门就遇上了这个坏人。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呀！”海涛说：“别害怕，我送你上班吧。我今天闲着没事儿。”于是，海涛用自行车把海霞送到了她工作的大雁刺绣厂。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同乘在一辆自行车上。快到的时候海涛问：“你这个周都上夜班吗？我来当你的护花使者怎么样？”海霞苦笑了一声说：“我算什么花啊，就是算，也是一朵枯萎的小花。”海涛真情的说：“也许，在别人的眼睛中，你是一朵枯萎的花，但是在我眼睛里你是那么柔美，那么真诚。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性格好，心眼儿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人。可惜我没有福分与你交朋友。我是一个做了二十年大狱的刑满释放人员。我没有资格追求你。不然我……”海霞听姐姐说过，东单元的海涛小时候和人打架闹出人命案，在监狱里改造了二十年，现在陪着老母亲生活。他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靠当装卸工挣钱养活老母亲。海霞说：“你的事儿我听说过一些，你不要灰心，你这样一个没有结过婚的好男人，总能找一个好姑娘结婚的。”海涛说：“有人介绍过一个未婚姑娘，但是人家嫌弃我有一个老母亲。”海霞说：“老母亲怎么了？难道人可以没有母亲吗？一个男人如果不能爱自己的母亲还能真心爱其他女人吗？”海涛很受感动，他说：“说得真好，只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经典的话来。谢谢你的一番真心话。”
　　 第二天，海霞还是上夜班，她刚刚走出单元门，就看见海涛已经手扶着自行车站在那里等她了，而且胡同的灯也亮了。她真高兴。海涛说：“我送你上班吧。”于是他们一边聊天一边赶路，海涛说：“我母亲这辈子可真不容易，吃了很多苦，我出事后，母亲整日哭，眼睛都看不清了，我一定要找一个能孝敬我妈的女人。”海霞说：“我妈妈守寡养活我和姐姐，也是很不容易，如今我婚姻不顺利，妈妈操了很多心，如果我能找个像你一样孝顺的好男人，妈妈就不用受苦了”。就这样两个人的内心都激起了波澜，都以为对方是值得交往的好人。
　　 海涛说“星期天，东风影剧院演日本电影《远山的呼唤》，咱们一起去看，好吗？”海霞说“谢谢你邀请我看电影，我已经很久没有进电影院了。”于是他们一起看了那个老片子，影剧院里人不多，他们坐在一起，深深地被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所感动，双双留下了眼泪。后来他们又去了茶吧，海涛给海霞讲了自己二十年来在监狱中吃了多少苦，多么想念自己的父母和亲人，多么寂寞和孤独；海霞给海涛讲了自己的不幸婚姻，讲了自己这些年来多么思念自己的儿子，却不能相见等等。于是，他们相拥痛哭，两颗干渴的心互相召唤这对方。
　　 哭完以后，他们心里舒服多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情绪涌上心头。海涛说：“海霞，你比我小，我比你大。咱们就拜个兄妹吧。以后我会像亲妹妹一样的呵护你。”
　　 海霞说：“唉，看来你是和这个世界相隔的太久了，这都是什么年代了，那里还有像你这样说话的，你如果喜欢我，就直接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的女朋友吧。”
　　 海涛红着脸一把拥过海霞说：“谢谢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是怕自己配不上你，怕开口把你吓跑了。”
　　 海霞说：“我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能找你一个处男哥哥，这一辈子也是够有福的了。我们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人，岁数都不小了，我们要学会互相珍惜呀。”
　　 从那以后，海霞的脸上出现了朝霞，她受伤的心开始复原了；海涛的母亲也发现了，海涛的脸上经常带着幸福的微笑，他像个初恋的大男孩一样。
　　 岁月如梭，他们不能再蹉跎了，于是海涛买了一束玫瑰花，他向海霞求婚了！海霞答应了海涛的求婚。他们举行了简朴而热闹的婚礼，双方只请了最亲的亲人参加了婚礼。海涛说：“海霞，对不起啊，我是一个穷人，没有金银首饰送给你。”海霞说：“我们有相互的爱和珍惜，有双方母亲的爱，亲人的爱就足够了，比任何财富都宝贵。”
　　 秋日的一天，海霞单位工会组织到郊外活动，突然有个农民的孩子落水了，海霞为了救落水的儿童受了重伤，同事们把海霞送到医院。医生检查之后说，海霞怀孕三个月了，这次为了救人流产了，而且以后怀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海霞的心碎了。她哭得眼泪都干了。海涛跑到医院知道了这一切，他也心痛地哭了。他们不禁感叹道：咱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两个相爱的人结婚了，怎么遭遇了这么倒霉的事情啊？
　　 晚上，他们互相依偎，互相安慰，互相拥抱，互相鼓励，躺在医院那病床上没法入睡。海霞说：“海涛，你看，外面天空那么蓝，我们出去走走吧。”于是他们手牵着手，出来在夜色中散步。海霞说，想去厕所。于是他们来到离医院不远的公共厕所。突然，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他们以为是幻觉。互相望了一眼。又听见更大的婴儿哭声。于是他们心急地来到女厕所，看见一个婴儿躺在一堆卫生纸中间，浑身青紫，天呀，这是谁家的孩子呀？他们抱起孩子，一看：是个男婴，手上还带着一个玉镯。他们激动不已，这是上天可怜我们，给我们送儿子来了。海涛脱下衣服，包裹住男婴，把他带回医院。经过医生检查男婴除了有点感冒以外一切正常。他们决定收养这个弃婴——这个可怜的小生命！
　　 海涛说：“海霞啊，我们的宝宝该上户口了，你说咱给宝宝起什么名字啊？”海霞说：“这孩子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就叫他天赐吧，”海霞的妈妈给天赐做了小衣服，小被子；海涛的母亲给天赐做了面糊糊。海霞的姐姐经常给他们送一些好吃的东西。天赐在一家人的呵护中快乐地长大了。就在天赐18岁生日的时候，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她拿来一个和天赐那个玉镯一模一样的玉镯，她说，18年前他失恋并生下男孩，她把男孩丢弃在医院旁边的女厕所里，现在她有钱了，也有了家庭，她先生不能生育，她要领走天赐做他们的儿子。
　　 海涛和海霞都惊呆了，他们想不到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还有亲生母亲找上门来，他们爱天赐，他们不能没有天赐。
　　 那个女人说，他们能给天赐富裕的生活，能让天赐上最好的大学，能给天赐找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孩做妻子，而海涛和海霞说：你能向我们一样爱天赐吗？你知道天赐喜欢什么爱好什么吗？你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吗？
　　 不管海涛和海霞说什么，女人就是执意要带走天赐。海涛说：那就让天赐自己选择吧！
　　 天赐给爸爸妈妈跪下了，他说：“我只知道你们是我的父母，是你们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候救了我，你们不但对我有救命之恩，你们还把我哺育长大，我一生中只认你们是我们父母。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们。”
　　 他又对陌生女人说：“你赶快离开我的家，不要伤害我的父母和奶奶外婆，否则我就要报警了”然后他拿出自己的玉镯，砸了个粉碎。
　　 现在天赐已经成了两个孩子的爸爸，还是和父母亲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常说,父母把自己养大不容易，不仅自己要孝敬父母，还要教诲儿女孝敬老人。大家都说，苦命的海霞是有爱心的人，她的爱打动了上帝，也打动了儿子天赐……
　　 但是海霞对天赐说：“那个女人毕竟是你的亲身母亲，你抽空去看看她吧。”天赐说：“妈妈，她是来和你抢儿子的，你还这么对她，你的心地真实太善良了。”海霞说：“外婆经常教育我们做一个有爱心的人，我们不但要爱自己的爸爸妈妈，还要爱外婆和奶奶，爱一切好人，甚至是陌生人，怎么就不能爱自己的生母呢？”
　　 ——这就是海霞这个苦命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