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韵今弹】过年(散文)
童年时最期待的事,莫过于过年,农村人从来不把阳历的一月一日当回事,农历的春节才是过年。
刚进入腊月,就有了过年的味道,粘豆包蒸完了,年猪也杀了。赶集的人多了起来,男人们今天供销社给闺女买件花衣服,给儿子买双鞋,明天上集买点粉条,买点苹果,还有年画、鞭炮、对联等等,积极地准备着年货。平时省吃俭用,要过年了,都大方起来了,可买可不买的东西,买!可花可不花的钱,花!女人们在家洗洗涮涮,褥单、被单、男人孩子的衣服,统统都洗得干干净净,洗掉过去一年的晦气,迎接新的希望,洗完挂得满院,花花绿绿地在寒风中飘扬着。
过完腊月二十三小年,年的气息就更加浓烈了,孩子们更是迫不及待了,兜里装着花生、瓜子、糖块,把家里的鞭炮偷偷地拿到外面放,舍不得把整挂的小鞭一下子都点燃,拆开,一个一个地放。大人们整天都忙碌着,把屋里的土墙再用白纸裱一层,做豆腐,杀鸡,扫房,糊窗户,贴挂钱,挂灯笼,院子也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要去上坟烧纸,告慰另一个世界的先人,又是一年春节来到了。
三十这天,天刚蒙蒙亮,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宣告着年的到来!但今早的鞭炮不能多放,只是象征性地放几个二踢脚,更多的要留到今晚和明早放。
简单地吃过早饭,便开始准备烀肉、走油、炸丸子、蒸焖子等诸项事了。
五花肉和骨头肉昨晚就泡在凉水里解冻,经过了一夜已经完全化透,大锅里添水,放肉,大火猛烧,开锅,撇去沫子,加花椒、大料、葱姜蒜盐,烀半个小时,减为小火。这边慢慢的煮着,那边和炸丸子的面,炸丸子的主料家家都不一样,根据个人的口味喜好而定,有的用豆腐,有的用萝卜,还有的用小米饭。加淀粉、剁碎的肉丁、以及各种作料,和好了,放在炕头上焐着,面如果太凉了,炸时会乱崩的。
约两个小时左右,肉便烀好了,捞出控水,肉皮那面擦干,抹上蜂蜜。把大锅里的老汤淘出来,倒入油,烧开,那时的油多数都是棉花籽油,俗称黑油。把抹完蜂蜜的肉放进油锅炸一会儿,再放进老汤里浸泡,这个过程叫做“走油”,走过油的肉呈黑红色,肥而不腻,肥肉一咬流汁,瘦肉绝不塞牙。
走完油,就着热油锅炸丸子,手里抓一把面,稍用力一握,便从虎口处挤出一个圆圆的丸子,用勺子送入油锅里。炸丸子时锅下的火要掌握好,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等炸至金黄色就可以捞出了,刚炸出的丸子外脆里嫩,香酥可口,正是好吃的时候。
炸好了丸子,开始蒸焖子,焖子的主料是淀粉,用老汤和得很稀,要多加大蒜,先在锅里炒得半熟,再放在蒸屉上蒸,表皮洒上薄薄的一层搅匀的鸡蛋,蒸好后,灰色的焖子上有一层黄色的皮。
所有的这一切都弄完,已是中午了,年三十的饭家家都吃的早,菜确是千篇一律,走油肉炖片粉、丸子、焖子、拆骨肉、酸菜炒肺子,醋溜白菜,白菜心拌粉,有炖的有炒的,有凉的有热的,最多再炒个木耳,炒个黄花菜,那时候青菜在冬天是奢侈品,几乎见不到,顶多是自家在炕上用破盆子养点芹菜蒜苗。过年的菜简单实惠,我奶奶能一锅做出四个菜,走油肉、片粉、焖子、丸子,放在一起炖,炖好了分拣到四个碗里,四个菜都是一个味。
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都冒着腾腾的香气,北风似乎小了,零下二十度的气温也不觉得冷,一派忙碌而祥和的气息。
吃饭前要放几个二踢脚,宣布开饭,饭菜端上桌了,刚才左一口右一口的,肚子基本饱了,但嘴还没吃够,一年里清汤寡水的,盼望的就是此时此刻,直到把肚子吃得滚瓜溜圆。
我们这里把除夕之夜叫做“午夜黑”,除夕夜要吃饺子,再困难家庭也得吃肉馅的,吃完饺子,没有电视机也很少有收音机,一家人只是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把各个屋的灯都打亮,没有人在乎电费了。因为家家户户都用电,电压不足,灯光昏暗如豆。这天晚上是没有人串门的,都安静地呆在自家里守夜,享受这难得的静谧的幸福时光。
半夜了,开始放鞭炮,放烟花,二踢脚,魔术弹,十响一咕嘟,整个村子热闹起来了,鞭炮声响彻云霄,烟花把夜空照得五彩斑斓,新的一年就这样在寒冷的北风里,在喧嚣的欢乐中到来了!
大年初一大人孩子都要穿上新衣服,本命年的还要穿红裤衩。放完鞭炮吃饺子,饺子必须是肉馅。吃完饺子开始拜年,孩子们先给爷爷奶奶拜年,再给伯父叔叔拜年,大人也开始互相串门,家族近支的,左邻右舍关系融洽的,看看过去一年中家里的变化,唠唠新的一年的打算。
初二是新媳妇回娘家的日子,新女婿骑着自行车后边坐着媳妇,前边车把上带着糕点和酒,大包小包的,去拜新年啦!
家家都开始请客,请长辈,请姑爷,请朋友,这家吃完那家叫,体现出融洽的邻里、亲戚关系。
到了初八九,开始扭秧歌,外村来的秧歌队都是生产队接待,一场秧歌扭完,酬劳也就三五块钱,这村的秧歌队去那村扭,那村的秧歌来这村扭,互相走访,礼尚往来,一直扭到正月十五。
过完正月十五,热闹的气氛渐渐平静。正月二十五是老添仓,吃油煎的豆包,在窗台上,屋门口撒点五谷杂粮,希冀在新的一年五谷丰登。
二月二吃完猪头,这个年算是过完了,生活又慢慢走上了平时一成不变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