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任厂医院住院部门卫的向师傅和全厂职工家属们为邻县这次发生的特大交通事故而震惊，听说送到厂医院抢救的伤员就有十个人，而这十个人因流血过多急需要输血，但厂医院库存的血只够输三人的，远水救不了近火，邻县事故处理指挥部只好向厂医院要求请我们厂的工人献血。厂长在有线广播里动员大家为邻县发生的交通事故的伤员献血。刚下班回到家的向师傅忙又向厂医院跑去。
　　 广播动员过去五分钟了，他走进厂医院大门还没有见到有人来献血，不禁又焦急起来。“难道这些人没听到广播？唉！当年我们只要听说有人受了伤，根本不用哪个动员就会主动跑到医院献血。现在的人呀，变得自私了！”他想到这里，不禁又朝外看了看。
　　 “现在的人图实惠，哪个又愿来献一大碗血得个名声哟！”一个围在大门外看热闹的中年妇女自言自语地说着。向师傅听了不满地瞟了她一眼，说：“啥子一大碗？100CC就那么一点点。还有，组织上还要给营养费的。”“还要安排休息。”另一个年岁大点的女人说。“一点儿钱哪里补得还原哟，再耍几天，奖金要挨一大截呢！”向师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杵她说：“你家里没人受伤嗦？阶级感情跑到哪去了？钱、钱、钱，命相连！良心都不要啦？”那个女人不服地顶他说：“上回有人需要输血，你咋个不发扬你的感情？建昌的鸭子——嘴壳子硬！”向师傅白了她一眼，口里不说，心头在骂：“哪个跟你们这些婆儿客扁嘴壳哟！男不跟女斗。我也是老了，医生不要我献血，要不然我还站在这里？”想罢，他又抬手看了看手表，惊诧地说：“哎哟，都十分钟了！是咋个搞的呢？”
　　 向师傅的话音刚落，就见一群年青人来了。“老工人，请开门让我们进来。我们是来献血的。”“好！好！”向师傅高兴地把门打开。他看了看眼前这批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他不由得意地看了一眼刚才在栅门外议论的那几个妇女，激动地、高声地向医院大楼里闻讯赶出来迎接的院长喊道：“来了！献血的来了！”
　　 突然，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向阳也在里面，心里一阵高兴，禁不住炫耀地又向那几个妇女扫了一眼。随后，向师傅的目光落在了儿子的身上。看着儿子那瘦高的身材，略为苍白的面容，想起上个月老伴因动手术需要输血，向阳一次就为妈妈输了300CC的血时，心里不禁一震。他看了看不断进来的人群，一个念头出现在他脑子里。猛地，他为这个念头感到羞愧。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影响不大。于是，向师傅待人进来完了后，便关上大门来到医院大楼内，把向阳悄悄地拉到一旁的转角处，低声地说：“向阳，你上月才为你妈献了血，身体还没还原。今天献血的人多，你就算了。”向阳惊疑地看了看父亲，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伤员的生命就多一分保证。”听见儿子那越来越大的声音，向师傅生气地说：“少跟老子提劲，你吃得消，老子吃不消！”熟悉父亲脾气的向阳只好放软了口气说：“爸爸，既然来了，你就让我……”向师傅怕有人走来碰见，便一边抓住儿子的手拉着往外面走，一边低声地喝道：“少跟老子哆嗦，走！”
　　 父子两来到大门口，向师傅开了门把向阳用力往门外一推，大声地，故意给别人听，“快去，一定要办好！”然后关上了大门。
　　 看见儿子那气冲冲地离开了医院的身影，向师傅偷偷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们。虽然见没人在意，但他却感到大家都瞧不起的在盯着自己。不光彩的心理，做贼般的心情，使向师傅感到身上一阵阵燥热。
　　 “老工人，开门，让我进去。”一个小伙的叫声使向师傅从恍然的情绪中拉回到现实中来。他一看，认出了这个小伙是最近才从劳教所放回来的，因打群架肇事而劳教了两年的何刚，不觉一下来了精神。他威武地喝道：“你这里来打啥子喳闹？不看看今天是啥子事情？”刘刚不满地捶了一下铁架子门说：“你是‘醒’的呀？让我进来呀！”向师傅见刘刚竟然当众顶自己，感到自己受了侮辱，满腔的燥火一下冒了出来。他上前一边开门一边骂道：“今天你硬是矮子过河——淹（安）了心嗦！”谁知他刚把门打开，还没容他抓住，何刚竟像一条泥鳅一样溜进了大门。他也不和向师傅多说，拔腿就往大楼里跑去。向师傅见状气极了，决心今天要狠狠教训一顿这个“黄峰子”，跟着追进了大楼。
　　 向师傅跑进大楼时，看见何刚已几下拨开正在登记献血的人群，挤到正在接待的院长面前卷袖抬臂地伸出了粗壮的手。向师傅连忙大吼一声：“院长注意，这个娃儿是来捣蛋的！”
　　 谁知何刚却回头气恼地横了向师傅一眼，转身向院长说：“我这个失足青年的血要不要得？”院长先是一愣，然后马上紧紧地握住何刚的手说：“孩子，怎么会要不得呢?”
　　 瞬间，闹轰轰的化验室静了！热烈交谈着的人群停了！正想冲上前保护院长，和刘刚搏斗的向师傅愣住了！一切空间都消失了！
　　 突然，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一片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掌声中，向师傅鼓大了眼睛。
　　 掌声中，向师傅悄悄地退了出来。
　　 一会儿，向师傅和儿子向阳又出现在医院门口。只见他把儿子往里面一推，向大家看了一眼，粗声大气地对向阳说：“盯到我干啥子?快进去献血呀！”
　　 他那宏亮的声音使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开始那个说讥讽话的中年妇女也摸出手机大声打起了电话：“二娃子，你咋个还不赶来献血呢?给你十分钟期限，要不然老娘要你耳朵长茧壳!”
　　 向师傅听了，裂开嘴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