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柳】燕声凄凄 (散文)
在童年的记忆中,对故乡的老屋印象是较为深刻的。我家的老屋,是那种土墙、木柱、高梁的茅草房。由于屋顶茅草稀少,常常难敌风雨的袭击。每当读到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时,就总会想起故乡的老屋,想起儿时住在老屋的情形,想起发生在老屋里的一些故事。
老屋坐落在一个山嘴上,背北面南。也许是因为那地势比较向阳的缘故吧,那仅能遮阳却难敌风雨的老屋,却曾是鸟雀们的天堂。
顺着顶梁的屋脊上,排满了麻雀窝。在进堂屋的右侧墙上,还有一个燕子窝。每当春天来临,燕子便飞回来了,鸟儿们也欢乐起来了。麻雀叽喳,燕子呢喃。一队队,一群群,飞进飞出,好不热闹。
可恼人的是,麻雀的生活习性不好,常常随地大小便。于是,堂屋的地上、家具上乃至于餐桌上,都常常会见到麻雀屎。再加之,夏天风大雨大时,家里常常漏雨,养父便把这责任全都归罪于麻雀。
母亲生有6个子女,二姐在60年以后的不知哪一年饿死了,最小的一个是弟弟。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我家小弟,既是长子又是幺儿,自然倍受宠爱。虽然在那艰难的岁月里,小弟的待遇是难以与今天的“小皇帝”们相比的,可那也是“众星捧月”。小弟以便恃宠而骄,生性顽劣,正事难做,惟有一技令人叫绝,那便是爬树上梁的本领超强,比猴儿还快。
那天,养父对弟弟说:“小军,你爬到梁上去,把那讨厌的麻雀窝都给我捣了!”
养父一声令下,小弟迅即便抱住堂屋的木柱往上爬。只见他双手一抓,双脚往那木柱上一绕,便如猴子般“嗖嗖嗖”的往上飞窜。我们全家人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盯着他。转瞬间,他便已经上到了那横梁上,顺着横梁去把那一个个鸟窝捣搅。
掏到鸟蛋时,他便兴高采烈地往裤兜里揣;抓到那肉乎乎的还没有长毛的小鸟时,便“啪啪啪”的往地上摔。看到那一个个还只是鸟儿雏形的肉球被摔下时,我很是有些心疼。但一想到下雨天屋里那一个个水凼和不时溅落身上的鸟粪时,我也便不再说什么了。
不一会儿功夫,小弟便已把那堂屋屋脊上的十几个鸟窝掏得精光。
不料,老麻雀们回来后,看到自己的家被捣了,孩子也不见了,气得直发抖。他们在一阵义愤填膺的吵闹后,便开始拼命的寻找自己的孩子。
一只老麻雀,飞到了右墙上的燕子窝里。正巧,燕子也处于哺乳期,燕子宝贝也还只是一个初具雏形的小肉球。老燕子都出去觅食了,只留下小宝贝在家睡大觉。
那只老麻雀,也许是气晕头了,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识了,把那燕子宝贝当作自己的孩子,衔着就往外飞。却因年老体衰又遭家毁子失的打击而体力不支,让那燕子宝贝从高空坠下,摔死了。
可怜的老麻雀呀,随着燕子宝贝的坠落而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箭一般的跌落到地上,望着那堆肉球发呆。我至今仍记得它那充满惊恐和哀伤的眼神。
不久,老燕子也觅食回来了,发现自家宝贝不见了。它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觉得它们悲伤极了。
记得那天下着小雨。那两只老燕子,双双停在我家敞坝边上的一个三叉上——这是母亲为放晾衣杆而搭的——在雨中,叫了足足几个小时。那叫声凄惨悲凉,如泣如诉,叫人听了想落泪。
养父看到这般情形,一声声地叹息:“唉,我只想捣鸟窝,却不曾想会伤害到燕子。”
这一双燕子,已经在我们家待了好几年了。在我们这里,燕子是被当作吉祥物的。当年,全生产队也就只有我们家有个燕窝。人们说,燕子不会随处筑窝的,它们总是选择那些好心人的屋檐下落户,有“燕子不入愁门”、“谁家堂前燕飞,梁落燕泥,就象征福祉进门家业将兴旺”之说。所以,养父平常就很是喜爱它们。他总是说“燕子是吉祥物,它住进我们家,就终会给我们带来好运的。”每当春天来临,养父都总要站在坝子里不停地张望,等待燕子的归来,期盼时运的好转。
可是,从那以后,那一双燕子便飞走了,再也不曾回来。
从此,养父一直很忧郁,常常望着墙上那燕子空窠发呆,他的病也一天比一天重。在我还在读初中的时候,他最终没能熬过那个严冬等到春天的来临,便撇下母亲和我们五姊妹去了另一个世界。
而那一声声凄厉的燕鸣,也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后记:前些天,因欣赏到博友西部放歌的美文《家燕》,便想起了故乡的老屋,想起了老屋里的那双燕子,想起了我的养父——养育了我十几年的父亲!现在,我已经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楼房,再不怕风雨的袭击,只不知道我那一生辛劳至终的养父,在天堂是否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