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忆】俺村的过年大秧歌(散文) ————过大年•系列散文之二
傍年靠节,走在城市街道上,但见城市逐渐变成红色、彩色的海洋:大红灯笼开始不断登场,单位、居民门口挂的,露天市场、街边地摊卖的;四处可见的福字、囍字、门联、年画、吉祥饰品物件;门上贴的挂的、街边、市面摆的,一片片一排排;各种年货摊位、吃的用的、点心美酒,一摞摞一行行,其包装盒镀金烫银大红大绿;更有那随处可见的鞭炮摊店,时不时燃放几挂招徕顾客;街边孩子们乱放鞭炮,捂着耳朵围着炸响起哄叽哇上蹿下跳……
您看,红彤彤的街巷,像化了浓妆、描眉画眼涂了腮红;人们一串串欢乐幸福的笑音、市声,仿佛大街笑了、城市笑了;在这红火热闹的市街,我整个身心也开花了!绽放像烈火、开得似花红,我与街巷一起怒放!
唉,过去,农村的春节,可不这样!以前,哪有这么些好东西啊?
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进入腊月,大家伙就开始忙年。农家可欢气了,大街小巷不断飘来欢歌笑语,连普通的聊天和打招呼,也变得喜滋滋、乐淘淘,整个村庄喜气洋洋乐开了花。门上、墙上、街上,还有火红的灯笼,红彤彤的门对儿、福字、喜字、吉祥语、贺年贴,香喷喷而熏人的鞭炮随时炸响的火药味……
乡村的一切物事,都沐浴在喜气和欢乐之中,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普天同庆。整个村庄,打扮一新,街巷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泥堆乱石堆理得整整齐齐,臭水沟不见了,草垛也侍弄利索了;虽然还是茅草房、土圪旯样,但是,看不见的空气却不一样了,味道变了!有了甜味,有了香气,……
一
首先声明啊,俺们村的大秧歌,可没法比人家闻名全国的山东“海阳大秧歌”。他们的秧歌,都已经拍成电影啦!
因此,俺庄儿这拿不上台面的大秧歌,干脆就先谦虚一点叫“半城村小秧歌”吧。免得让您笑话俺和俺疃儿。如果谁想笑话俺,捏(那)就不要往下看了哈!
那时候,每到春节,村里都要组织一次街头秧歌大联欢。时间有时安排在年三十上午,有时是大年初一半头晌,早晨大家拜完年后不久就开始。等联欢闹闹完也该吃午饭了。演出内容以秧歌为主,有舞狮、高跷、丑角大花脸、戴大头假面具等。
街头联欢节目,春节前村里就早早开始准备。基本与排演“村戏”同步进行,顺带一块儿就计划安排好了。人选,其实也没什么好挑的,大致主要还是那些人,每年变化不大。排练要求也不高,不必像舞台戏曲表演那么专业规范标准。大致比划讲讲、示范一下,排练排练就可以上场。表演队伍按事先的布置,一般在村部与村小学共用的大院集结,人员到齐了开始出发。沿着村里东西南北各条主干街道依次走一遍,全程轨迹大体由几个8字和S形构成。
演出和观赏合二为一的大舞台,就是高高低低拐弯抹角的村街土巷。也许,这是天下仅有的演员与观众地位平等的大舞台!平时,街上总有猫狗溜跶、成群结队的鹅鸭散步;放了年假的孩子满天星般散在街上,玩闹嬉笑、追逐乱跑、做着各种街头游戏,踢毽、跳绳、跳方、打枷、摔宝、打牌、打蛋儿、“走城”;还有街头蹲墙根的一溜溜闲散老人和不多的成年人;街边到处是猪圈、草垛、粪堆、土堆、石头瓦块、草末栽歪的乱七八糟;屋墙边羊肠似的浅水沟,常流着黑色臭水,臭水还时常吸引来不懂得肮脏的鸭子们戏水游玩儿。这一切,在今天的我们眼里,合成、回放为一幅山村街头迷人暖心的3D图画!
那个火红+政治的年代,村街两边茅草屋的土墙到处是语录板,就是水泥或石灰在墙上抹出的矩形平面版面,像学校的黑板。用红色油漆加漏板印上毛主席语录——最高指示,比如,“以阶级斗争为纲”“要斗私批修”“要拥军爱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坚决把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进行到底”“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及许多毛主席诗词和语录节选。这些语录板,至今在农村许多地方,仍然隐约可见其部分残迹。
但今天是过年、大年初一,一切大变样。节前各家各户村民、及学生集体组织大扫除,早把大街小巷清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焕然一新。空气里仿佛到处飘漾着喜气,整个村庄,像换了个人,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与甜美之中……
二
街头联欢时,许多人是始终跟着表演队左右的。特别是不少好事儿的儿童、青少年兴趣浓厚,从头到尾全程追随,表演队伍到哪儿就跟到哪儿。演出所到之处,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一街人都笑翻了。大街整个沸腾了,满街嘻哈喧嚣、锣鼓震天。这是快乐的大街,是乡下快乐的大年!
大人,则一般是在家门口附近胡同或街边观看,并不急着出门;在自家或邻居好友家热炕头上盘腿坐着暖和、拉呱儿,或坐煤炉旁烤火、休息、玩耍、打牌、下象棋军棋、听广播网;广播网里面,也是锣鼓喧天、琴瑟笙歌、大呼小叫,一派过大年的沸腾热闹!这是农家一年仅有的歇息时间;一边竖着耳朵听生着,等锣鼓点儿由远渐近渐响,再上街也不迟;孩子们呢?早在外面疯玩看热闹了,有时也提前跑回家来叫大人,说来了来了、快去看哪!大人便急三火四跳下炕穿鞋,和孩子一溜小跑上街,一边嘻嘻哈哈说笑,有时还边跑边风风火火套衣袖、系扣子、搭围脖、戴手套。
街上早就人满为患、拥挤成人海长龙,把街道装得满满的。人群沿街道蜿蜒而去,不见首尾。男女老少演的看的、说笑嬉闹响成一锅粥!街边各个胡同口也挤满了人。人头躜动、汹涌澎湃,曲折的大街变成了一条江河,滚滚向前浮游、流动。
演出队伍过来了!锣鼓轰鸣、震耳欲聋;大鼓小鼓、咣咣镲、老式铜号、唢呐;表演者更是浑身大红大绿、彩绸飞舞、小丑撒欢、花脸嘚瑟、高跷摇摆飘忽……满街是鞭炮呛人的火药味,每家门口和院子里,都有一摊燃放鞭炮的红色金色彩色纸屑,猪圈草垛土堆石头垛、墙角边角旮旯,是寒风扫街、收藏的一窝窝彩纸垃圾;许多家门口悬挂着红灯笼,街门是红彤彤的春联,有些还是烫金字;街上、墙边拐角和树干电线杆上也有不少福字、喜帖、吉祥福:有双喜字、福星高照、抬头见喜、五谷丰登、出门发财、福到我家、福祥临门、五福登门等等;阵风不断地放羊似地赶着一片片碎纸东一头西一头瞎跑追逐,纸屑或在空中盘旋翻卷。人们脚下,不断踩过这些彩色、红彤彤的鞭炮碎纸。
街头联欢以扭秧歌为主,是联欢表演的主体和基础,秧歌比较容易,临时一排就能上场。长腿会走道的,多少都能扭两下,故可挑出许多人参加来填充队伍,撑起表演队伍的门面。人数少了不像回事,须有一定规模。当然,难易之说,也要看扭到什么水平,以什么标准衡量。真要扭到专业水平自然很难,可是在自己村里扭一扭,没人笑话、没有专业水准的观众横挑鼻子竖挑眼,就比较容易,没啥要求。
秧歌表演一般由大鼓、铜锣和咣咣镲开道,最前头是左右两人抬着一个大鼓、一人站中间在鼓后面敲打。没有音乐伴奏,当时乡村几乎没什么可流动的音乐。手持彩绸扭秧歌的,有男女有老少,个个描眉画脸,穿些大红大绿怪模怪样的衣裳,也不知从哪儿弄来那么多奇装异服。腰系彩绸踩着鼓点统一步伐,在街头列队舞动。后面是小鼓、腰鼓,时而随着哨音亦有同时跳步击鼓动作。满街人拥挤不堪,浩浩荡荡,伴着锣鼓点载歌载舞。表演队伍的每一个小动作、小花样,都会点燃一片片欢乐与笑声。整条大街沸腾了、开花了!
有趣的是,总有一些表演者故意不踩鼓点,常是各自为政乱扭一气,以搞笑逗乐为主,大致算是“随便自由花样扭”;虽然在街头列队,虽然也敲锣打鼓唢呐欢唱,动作却不专业,里面不少人是随便乱扭、以搞笑逗乐为主。但是他们都想标新立异、尽力扭出特点个性,为表演队伍添点色彩和佐料,给大家多些节日笑声。个别人不太会扭或演累了,就跟在队列里、像观众闲逛似地跟着走,有点消极怠工,走一会儿休息后再扭一阵儿。这照样能招来部分观众的议论和指划哄笑。
这些“无序”“乱象”,也生发出怪诞的戏剧性和节日喜庆气氛。虽然表演水平不高,动作也不专业。但村民都爱看、很尽兴、很热闹。秧歌队伍走过以后也不冷清。大家并不急于离开散去,仍然站在街上远看或聆听秧歌,这一堆那一簇嘻嘻哈哈闲聊着。平时一张张遍布苦难疲惫的脸上,这时全都喜笑颜开。
三
有单人舞狮的,就是一人披着布质的、带花纹图案的仿狮皮舞动、戏耍。因为双人舞狮难度高、不易配合,所以我村舞不了。说是舞狮,其实大致还是披着仿狮皮的人,主要还是人的体态、人的步伐、现代人的直立的姿势。时而弯腰扮演、四肢着地走几步,时而左右摇摆、呲牙咧嘴、蹦蹦跳跳撒欢,变换出各种花样。这群狮子很受孩子们欢迎,诱来许多孩子跟着屁股转、跑前跑后探头探脑,仰脸去瞅狮子的头脸、几个孩子手揪狮子尾巴咯咯嬉笑不停,与舞狮者互动、疯闹。
踏高跷的总是很有趣。有的跷高一尺,有的高近一米,高跷的高度选择,得依据你的技术高低而定。高跷用什么材料制作?农村可没啥讲究,其实不必制作,用铁锯截一段不粗不细的树干,设法绑到脚上就是高跷。每年总有十个八个高跷队员混在联欢队里,边走边做各种滑稽动作,有时还斗胆玩些高难惊险花样;或故意装作要摔倒了,以此吓唬他人;或身子故作大幅度前后左右摇摆,吓得观众远远地躲他们;有的还能双手伏地翻跟斗,有的高手干脆不必用手扶地、而空翻一圈然后稳稳落地;当然,也有走路或空翻摔跤的,便炸锅似地立即引燃众人的捧腹笑闹;有的标新立异故意停步,双手扶着街边墙头或屋壁,身体双腿表演滑稽怪异的花样,也是为了翻新逗笑。
行进中,他们还不时惹点事,居高临下摸一把这人的头或帽子,扯一下谁的衣服围脖,撞谁一下、捶谁一拳头,还嬉皮笑脸伴以怪相或丑态。有的对手会顺坡下驴,顺势表演一气,假惺惺还手与之厮打、搏斗几回合,又不真打,像太极拳似地慢悠悠软绵绵做出一番腻歪样,把大家恶心得要命!同时还故作贼眉鼠眼、怪模怪样、歪头侧脑,嘴里不断发出阴阳怪调。常引来阵阵喝彩、欢笑和掌声。
每年,少不了那三五个滑稽喜剧小丑作为主角、领衔,属于男一号男二号,纯属调皮捣蛋型。真是,这种联欢场面,缺了他们还真不行。这正月初一大过年的,大家如果个个正人君子道貌岸然,那联欢也就没有戏、不出彩了。乐子从哪里来?
小丑们往往用油彩把面部化妆得奇离古怪,以怪、异、花、丑、荒诞为主调,一般和耍大头、戴动物肖像等假面人混合一起,可谓一丘之貉同流合污。他们分成几个点位,一伙一簇的,在队伍里兴风作浪,专司捣蛋、破坏、搞怪之能事。而大眼睛呢,贼眉鼠眼在面具后面或油彩当中叽里咕噜、嘀溜乱转。
记得栾应芹大哥最能闹、最逗笑了!他是队伍里的焦点人物,总是在队伍里捣乱惹事,像根搅屎棍。明明一个大男人,却穿一身女式花旗袍,乔装成大小姐或老刁婆,还真是男不男、女不女,一举一动、说笑都是女声女气,当街嬉皮笑脸打情骂骚;瘦巴巴的他,手里扯着个红绸带或花手绢,柳腰轻扭翘着兰花指上蹿下跳,嘴里不断叽哩哇啦娘娘腔穷嗲浪笑,自作多情地满大街播撒爱情、煽风点火;瘦高的身条穿上花旗袍,还驼背,加上天性的喜剧素质,再拿出来浑身的猴气,猴头马怪的,每个细胞、每一寸皮肤都是戏;那怪脸,调皮眼神,筋鼻子夹眼的,总是逗得大家伙笑得刹不住车;浑身没有二两重,比猴子还能嘚瑟,从头到脚整个是“变性人”、女式的男人。他走到哪里哪里便起哄沸腾,乱成一锅粥,夺去大部分目光,惹来一片哄笑议论、和熟人好友指名道姓的一顿臭骂!然后,双方交换个嬉笑鬼脸或媚眼;继续随队前去了。骂人的和被骂的都心满意足,喜笑颜开,像中了六合彩大奖。
大年初一白天,满大街都是笑脸、笑声;节目中,尤其强调荒诞、怪异、逗笑、娱乐性。逗得大家伙笑得前仰后合,一街人都笑翻了;你看大街呢?似乎也笑得站不住脚、而横躺到地上。这红彤彤的天地,掀起乡村生活的年度最高潮。
四
还有,别忘了咱们的小主角、孩子们!联欢有了他们才更热闹、有色彩,他们这儿仨那儿俩到处流窜,一群一伙地满街嘚瑟开了,嬉笑吵闹、乱放鞭炮、恶作剧不断。在人群空档钻来钻去像泥鳅;时而在街边或土堆、雪堆上放鞭,时而把小鞭点着扔到人群、演员脚下、甚至头顶上方炸开,彩纸药砂落到人们脸上身上,吓得大人胡乱躲闪。他们却在一边收获得意和笑声。
村街上塂下坡的,演员和观众人山人海、高高低低,构成立体的场面,到处拥挤不堪。有许多大人老人手牵着婴幼儿,妇女怀里抱的,探头瞅人缝看的;有些人看不见,就爬到矮墙头上,或站在猪圈墙上,或草垛、粪堆、石垛上看;后边的人,常常需要抬起脚跟、抻着脖子观看;大家你挤我拥、嘻嘻哈哈、笑声不停,边看边评议节目好赖。因街道比较狭窄又挤满了人,所以经常分不清谁是表演者、谁是观众。表演队列本来就不规整,与观众混为一谈,只能从穿着上区分。
辛苦了!感谢社长精心编辑拙作!
社长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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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快乐,万事如意,阖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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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祝社长——
如意,顺利!
顺祝社长——
春节快乐!阖家幸福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