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忆】儿时的两个愿望(散文)
在我很小的时候,屯子东头有一片大场院。每到秋天,场院里就堆满了各种杂粮。高粱、谷子、糜子及豆类等作物,连同秸秆,堆成了一垛又一垛,像一座座小山。于是,秋天的场院,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倘不故意糟蹋粮食,大人们大都不会管。小伙伴们经常在场院里捉迷藏,摔跤。大一些的孩子,会在场院里学骑自行车。有了垛与垛的呵护,即使摔倒,也不至于受伤。
说起自行车,那是我儿时最大的愿望之一,其次就是电视机,做梦都想拥有!怎奈家里生活特别困难,这两个愿望,只能是两种奢望,深深地埋藏在我幼小的心里,从不敢恳求父母。因为我知道,以家里当时的经济条件,根本就买不起车子和电视。能够供我和弟弟上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是,事情往往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我们越是渴望得到,越是在心里显得极其珍贵。看到个别小伙伴能够骑着自行车绕来绕去,我真是羡慕极了。记得那时我家前院的伙伴有辆旧自行车,但他也还不会骑。为了讨好他,我真是煞费苦心。我发动自己的小脑瓜,凭借自己的力气,用平板铁锹,将庭院土墙外的壕沟倾理出来。那条沟上口宽一米多,底部宽约半米,长有数十米,是打土墙时就地取土挖成的。我的想法是,若是将自行车推到沟里,在那儿练车,就不会摔倒。我帮邻居小伙伴想出这一妙招,也好趁机借用他的自行车学一学,过把练车的瘾。
还记得有一次,邻村的表舅来我家串门,并将骑来的旧自行车立在门外。我一见车子,心里就一阵欢喜。围着车子转来转去,不由得就打起了它的主意。终于,趁大人们不注意,便悄悄地将自行车推出了大门外。怎奈我当时还不会骑车,只是用右脚踩在左踏板上,用力向前推,然后借用惯性“打地出溜”。即便这样,也让我感觉过了一把“骑”车子的瘾。直到表舅要回家了,唤回满头大汗的我。我显然意犹未尽,却也没有办法,只好涨红着脸,乖乖地将自行车还给表舅。
随着生活条件的逐渐好转,到了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亲花了几十元钱,终于给我买了辆自行车。只因人家要买新的了,所以才将那辆旧自行车卖给了我家。尽管车子旧了,但仍不改我对它的钟爱。当时学校已改建于两个自然屯之间,离家只一里来地,但我总还舍不得骑自行车。要知道,在这之前的两年时间,从家到邻村的学校,有三里多地,上学放学,我每天只能靠步行。就是那辆旧自行车,一直陪伴着我的初中生活(初中距家五里),直到弟弟小学毕业,家里才又买了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
当时那个年代,自行车是要注册登记,或办理牌照和年检手续的,还须在车大腿处,打上钢印号。可是,我的旧车子从人家那里买来时,原本就不具备任何手续。那些相关的工作人员,对自行车牌照方面,却查得特别厉害。一旦抓住没牌照的,不问青红皂白,便将车子扣留,强行开罚单,必须拿钱才能往回抽。记得有一天,本地派出所雇来的几个查照的,居然“杀”到了我们初中校园里。那么多自行车,全部“锁定”,不允许任何学生靠近,找老师说情也无济于事。那几个人简直像“地痞无赖”,毫不留情,直搅得人心惶惶,同学们一整天都没上好课。牌照齐全,并打了钢印的,自然可以幸运地领走自己的车子。打了钢印,证件却不在手的,那也没辙,只好蔫头耷脑地回家去取,三里五里,也只得步行跑个来回。没有任何手续的,则更干脆,开张罚单,交钱,并规定某一天,到指定地点办理牌照和钢印——对于我那辆旧得己经不成样子的车,恰好属于这一类。事隔几十年,每每念及此事,我心里仍然有些愤愤不平。
至于电视机,那时候整个屯子里也就有那么一两台,都是“有头有脸”当着小官的门户。我们那些半大孩子,因为胆怯、害羞,所以去人家看电视的次数屈指可数。再就是当时电力也不发达,供电时常不足。别说是电视机有时看不了,逢年过节,倘若家家多添了几个灯炮,负荷太大,那就有灯光“缺相”(暗淡)或断电的危险。故此,最初那几年,我们各个村屯,只能是守着煤油灯或蜡烛过大年。印象最深的一次,为了看电视剧《西游记》,我随小伙伴们居然连续两个晚上,跑到三里外的邻村老袁家看电视。
为了看别人家的电视,遭主人冷落的时候也是常有的事。记得有一回,我随母亲去北屯三姥爷家去参加表舅的婚礼,头天做老舅的马车去的,当晚需住一宿。可是舅姥家客人太多,没有闲炕可住。于是,我就随一同伴去了他大姨家投宿。当晚,我们趴在炕上,恰好还可以观赏那家的电视节目。当主人调台的时候,恰好就蹦出了“动物世界”——除了动画片、木偶剧和神话故事外,这“动物世界”也正是我最爱看的节目啊!为此,犯痴的我,不知怎地,竟兴奋地叫出了声……令人遗憾的是,主人听到了我的声音,不但没遂我愿,反而还把电视机关掉了。我顿时感觉自己像是飞上天之后,瞬间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一般,既痛又委屈!
与同龄的伙伴相比,我家的条件算是略逊一筹。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都已经有了电视机看,我真是太羡慕了。甚至在几次梦境中,我真真切切地拥有了属于自家的电视,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然而醒来后,那种失落的感觉,不言而喻。等这个愿望终于实现的时候,我已快要走出了初中校园。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天早晨,我们正在吃饭,大舅兴匆匆地来到我家,送来一张电视票。凭票购电视,相对来说价格会便宜些。当时每个村里每年也只有几张名额,能获得电视票的家庭,算是幸运的。而大舅正是费了很大周折,才从当时任村官的表舅那里要来一张。因为大舅家里已有电视,这张票就首先想到送给我家。
在我的再三央求下,父亲终于同意带我一起去县城。当时,也多亏了四叔帮忙,因为他是中学教师,经常去县城出差,对城里的环境较熟悉。而作为地地道道的农民的父亲,倘若没有重要事情,是很少进城的,也舍不得花销路费钱。而对于我来说,长那么大,更是没进过城,也不晓得城里究竟是什么样。
那时的交通条件,并不便利。腊月的清晨,天还没亮,我便早早起来。为了渲染一下喜悦的心情,我还点燃了两只“二啼角”。响亮的爆竹声,打破了夜空的沉静。父亲忙着点火烤车,而后开着小四轮,带着四叔和我赶往十几里外的乡里。把四轮车寄存在一位亲戚家,然后乘上客车。一百多里地,近两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坐客车到达县城。由四叔领引,几经辗转,方找到了电视单子上印着的五交化公司。于是,父亲从内衣兜里,掏出几百块钱,“请”回了那台14英吋熊猫牌黑白电视机,傍晚由客车运回乡里。从亲戚家出来,天就已经黑了。到自家那十几里路,我坐在四轮车的后斗里,忍受着寒冷,将装有电视机的方形纸箱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生怕颠簸碰坏了它,心里却禁不住一阵阵的欢喜。来之不易的一张电视票,终于圆了我儿时魂牵梦绕的另一个梦想。为此,我感谢那张电视票,感谢我的亲戚们。也就是那台普普通通的电视机,一直伴随着我,到成家立业,方才更新换代,其间一晃整整十个年头!
我儿时的愿望就是那么简单,一辆自行车、一台电视机而已。但在当时那种家庭背景下,实现起来,却是那样的艰难。尽管显得有些迟了,但我的愿望终究还是成为现实。人生漫长而短暂的道路,坎坎坷坷,曲曲折折。我心里特别感恩的是,我那含辛茹苦、饱经风霜的父亲和母亲,是他们二老,用朴实的心肠,勤劳的双手,人间的大爱,倾尽毕生心血,抚育我们兄妹长大成人,圆了儿女们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愿望。
磨砺:让我们变得更坚强;离别:让我们知道相聚的喜悦;痛苦:让我们知道什么是甜美;失去:让我们懂得拥有时的珍惜;缺憾:让我们领略完美的涵义。
苦乐离合,留一颗禅心;花开花落,留一份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