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母亲
时序渐进腊月,岁月的脚步愈加沉重。
母亲是冬天走的,她是腊月来到这个世界的。
寒冷好像伴随着母亲,不过,在寒冷的冬天里我却感到了母亲的温暖。
有母亲的地方就有温暖。母亲在的时候这样;母亲走后也是这样。
母亲给我的印象是极其深刻的。不仅因为母亲给了我生命,重要的是母亲对我的人生取向产生了重要影响。
母亲从小生长在辽河北岸的农村,不到三岁就失去了父亲,跟随母亲(我的姥姥)寄人篱下。母亲在世的时候曾回忆说:打她记事儿时起,很少有吃过饱饭的时候,即使是在她的爷爷主政的大家族里。吃野菜、吃野果或到邻居家“吃百家饭”、去出嫁的姐姐家串门混饭等等是常有的事。
母亲九岁时,要强的姥姥硬撑着将母亲送到村子里的学堂去上学。学堂在村子西边的一座破庙里。上学的条件是时常要给教书先生送米、面、咸菜、大酱、做饭用的柴火等。母亲吃饭都困难,姥姥哪有富余的这些东西送人。不到一个月,母亲就辍学了。这是母亲一生仅有的一段学生时光。母亲后来回忆说,她很怀念那段当小学生的生活,虽然时间很短,才二十几天,没有学到些什么,但她深切感受到了母亲(我的姥姥)对她的疼爱和希望,她是幸福的。每当母亲提到这段往事的时候,她的眼神充满了对她的母亲(我的姥姥)的感恩之情,而我的心却是酸酸的,有时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转。
母亲人生的起点是悲凉的,可她从不抱怨,她总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这种境况。
1953年初冬,母亲和父亲结婚。他们租住在沈北双楼子村的一家农户的北炕(那时的穷人结婚没房子又没钱,只能租一铺炕)。母亲算是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父亲有工作天天上班,母亲开荒种地忙农活儿,给父亲做饭、缝补涮涮、养家禽……凭着单薄瘦弱的身材,到十几里地远的毛地开荒,最多一年种苞米一万多棵,在粮食短缺的年代,不但为家里补充了食物,还给远在山东的我爷爷寄去了不少粮食。农闲时节,母亲到一家化工仓库做临时工,化学试剂的味道冲鼻呛人,很多人受不了,不是辞职就是隔三差五地休息,母亲却坚持上班,从不歇一个工。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母亲开始到新城子一家木器厂上班,天天坐火车跑通勤。风吹日晒,寒冬酷暑。每天母亲早早起床,为家人做好饭,便急忙拎兜子赶火车上班。母亲的工作是每天站在电锯操作台前锯木头,很辛苦,也很脏。可母亲不嫌弃,工作认真上进,一丝不苟,曾被选为区劳动模范、先进生产者。她还克服自己是文盲的不足,坚持学习识字,参加区文艺汇演,并获得了名次。
其实,母亲每天站着工作一天,上下班坐火车奔波,回到家里已经很疲惫,但晚饭后母亲还收拾家务,缝补衣裳,准备第二天早饭。成年累月,周而复始。看到母亲天天不停地忙碌,父亲和我们很心疼。有时约么母亲下班乘坐的火车快到站,我总是想着赶到火车站接母亲,帮母亲拎兜子或拿东西,让母亲轻松歇一下。每次母亲看见我来接都很高兴,边走边问我一些学校或家里的事,我一一回答。
记得一个冬天的傍晚,天擦黑,我去火车站接下班的母亲,母亲见到我笑微微的,高兴地说:“今天妈在火车餐车上给你买好吃的了。”走在母亲身旁的我听着母亲的话,别提多高兴了!回到家里,母亲打开饭盒,里面装的一半是大米饭,一半是蒜苗炒油条段,香味扑鼻!母亲顾不得歇一会儿,连忙给我热着吃(那时的火车餐车,卖吃的不要粮票,菜好,价格还低)。以后,只要母亲赶上长途火车下班,就想着给我买好吃的。至今回想起这些事,我的心还是暖呼呼的。
1980年我考入了位于新城子街的省重点高中,学校距母亲的工厂有五里多地。有时母亲吃过午饭后不顾休息,徒步来到我的学校,同老师交流,了解我的学习情况。下班回到家里,母亲鼓励我:我不识字,你要专心学习,掌握知识,做个有文化的人。
母爱温暖着儿子的心。母亲把心事都用在了这个家、孩子和亲人身上,而唯独没有她自己。
1983年初春,我的姐姐不幸意外地离开了我们。听到姐姐的噩耗,全家悲痛欲绝。母亲更受不了,那段时间的母亲精神崩溃了,不能再上班!让我追悔莫及的是,有时母亲想姐姐说些话,我不理解。我结婚生子后,方体会到母亲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我为什么还要惹母亲生气。就当年的事,我曾向母亲认错,母亲说:“算了,那时你还小,不懂事,没什么,别总挂在心上,我都忘了这回事了。”母亲越是这么说,我的心就越不好受。
渐渐地,母亲从悲哀中坚定地走出来,又一如既往地坚持上班。她说:“我不能就这样倒下了,我还有许多事情未做,我要坚强起来。”她把失去女儿的伤痛深深埋在了心底,而把坚强呈现在家人和同事面前。母亲博大的胸襟,厚重的慈爱,坚强的毅力,深深感染着我和周围的人。我看在眼里,铭记心上。母亲忍受着巨大的伤痛,用自己的大爱更加深切地深沉地生活着、工作着,细心照顾孩子、照顾家,上班工作,从未放弃作为母亲的责任。
母爱,人世间最伟大的爱!
母亲退休后,全职操持家务,照顾生病的父亲,还帮我照料孩子,后来又照料我的侄儿。她的孙子们都长大成人了,母亲却走了。
母亲来到这个世界上,自己受尽苦难,而把幸福送给了她的家人。母亲把人生最大的忧伤装在心里,而把快乐和美好送给了她的家人。母亲的一生是艰辛的,但她从未说过苦;母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但她从未说过累;母亲的一生是坚强的,但他从未说过难。
母亲很普通、很平凡,她是中国劳动妇女当中的一员,她有着自己的向往、幸福、快乐和忧伤。母亲是崇高伟大的,她的身上集中体现了中华民族的自立、勤劳、慈爱和博大的传统美德,熠熠闪耀着劳动妇女的人性光辉!
母亲的言传身教,让我受益一生。
我为这样的母亲而骄傲,我为我有这样的母亲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