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令人神往的远古时期的爱情 ——那些年我们读过的诗之三
真正喜欢《诗经》时,已经不年轻了。如果没有语言障碍的阻隔,我倒是觉得,《诗经》本应是年轻人最理想的情感教科书。对于年轻人来说,《诗经》里的语言太古老了,然而,它所表现的爱情却如窖藏千年的美酒,历久弥香。
今天,不妨读一读《诗经》里的这一篇:《野有死麕》。
这首诗在优美的诗境下,描述了一个少年对心爱女子大胆追求的过程。少年打猎获取了一只死去的獐子(第二节说的是野鹿,这种复沓的结构形式是《诗经》的一大特色),用白色的茅草包好,献给了自己喜爱的女子。没有复杂而跌宕起伏的情节,只有率真而热烈的情感。
忽然想起,如果那个少年没有打到猎物,一无所有,该拿什么去追求心爱的女人?如果一无所获出现在女子面前,女子是否会掉头不顾?
那么,女子爱的是獐子(或野鹿),还是那个少年?
这种常常困扰现代人的问题,还不曾污染远古时代少男少女们单纯质朴的内心。他们的心灵世界里,爱就是爱,容不下半点的利益方面的算计。因此,庸人自扰,自寻烦恼不配出现在《诗经》所歌唱的那个圣洁的时代。诗经里的男男女女们,活得不累,活得精彩。
网络里一则新闻,一个腰缠万贯的富翁,爱上了一个女子。为了考验女子是否会真心爱自己,就把自己装扮成穷人的形象追求那个女子,女子并没有因为他的贫穷而拒绝他,但有一天,女子发现男子真正地身份后,就毅然离他而去。
故事的真假无法考据。不能不说,真爱难觅,这是现代人的困惑。影视剧里有一个常见的桥段,相爱的一方问另一方:“你到底是爱我这个人,还是爱我的钱?”缺乏起码的信任,没有真诚相待,只有算计与猜忌,爱也就没有了存在的空间。
扯得有点远,回头再读读这首诗。有一个细节可能被我们不经意间给忽略了:“白茅包之”,“白茅纯束”,少年打下猎物后,用白茅把死去的獐子(或野鹿)包好后,才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少年如此用心,女子如何不感动,又何须问:“你是不是真心对我?”
用白茅包住的不只是单纯的猎物,还有男子的真心。“白茅包之”,“白茅纯束”,这八个字犹如一道圣洁的光,为我们照亮了一个没有被物质利益所污染的纯真的心灵世界。
有一个经典台词:“宁愿在宝马里哭,也不愿在单车上笑”。这似乎是对物质女子的有力指控。指责他人很容易,不妨反躬自省:你的心是不是也蒙上了物质的尘埃?
不妨读一读《诗经》,读一读《野有死麕》,不妨清洁一下那被物质尘埃所蒙蔽了的心灵。
这首诗的最后一节饶有趣味,女子欲迎还拒,央求男子轻一些,别去脱她的裙子,别把狗给惊动了。女子的话语里,活脱脱地勾画出男子大胆而莽撞的形象。
接下来的情境,是水到渠成,是可想而知,能意会,也可言说。只是无需再说。
至此,诗也就戛然而止,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意在言外的想象空间。
对古人的艺术直觉之灵敏感到由衷的佩服。凭借这种直觉,他们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
通过《诗经》里的这首诗,我们见证了远古时代那令人神往的爱情:大胆而不乏细腻,热烈而不失率真,单纯而又美好。
【附一】诗经原文
国风·召南·野有死麋
野有死麕⑴,白茅⑵包之。有女怀春⑶,吉士⑷诱之。
林有朴樕⑸,野有死鹿。白茅纯束⑹,有女如玉。
舒⑺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⑻!无使尨也吠⑼!
【附二】白话译文王银华
那死去的獐子躺在野地里
包住它的身体的那束洁白的茅草,泛着圣洁的灵光
那多情而美丽的女子
你是我心仪已久的对象
林子里的小树傍着大树
野地里躺着一只死去了的鹿
洁白的茅草包着它的身体
我钟爱的姑娘,你圣洁如一块美玉
轻些啊轻些,咱们好好聊聊天
别去拉我的衣裙
别惊动小狗汪汪叫
你这个坏家伙,闹得我心里头直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