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经的好友
我和马小姐认识十二年,从初中到现在。那时候她还是我的同桌,我们经常上英语课的时候一起偷吃饼干,一起给物理老师起绰号,语文课的时候在一起嘲笑老师翘起来的头发……
最初和她成为好朋友,是因为发现我们写出来的字竟然特别地像,老师改试卷的时候总是分不清,后来我们还会在试卷上各自写上对方的名字,故意让老师更加难以分辨。
认识马小姐以后,我性格里的某些部分似乎突然被她唤醒了,她那种活泼洒脱的个性也开始感染我。马小姐的性格有点疯疯傻傻,却又是个极其感性和敏感的姑娘。我至今都记得,那天我告诉她我家里的秘密之后,她竟然写了满满一整页纸的文字给我,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和我很像的字体,哭了一夜。
现在想起来,在我所有的朋友里面,一定会最怀念马小姐吧。这段友谊虽然幼稚单纯,却是最干净最纯粹的,因为以后就再也不会遇到了。
后来马小姐去加拿大念了大学,他们家早已从我们的小县城里搬走了。这些年我们会偶尔联系,她现在在上海一家公司上班,我回上海的时候偶尔也会把她喊出来吃个饭,但……也都只是偶尔了。
有时候甚至会很懦弱地觉得不要总去打扰她,但又害怕因此又丢失了一个老朋友,所以我们总是断断续续地联络着。可是我还是很害怕有一天我们会彻底失去联络。有一次梦里梦见她打电话给我,电话那头她告诉我她要结婚了,可是她说她一点也不快乐,她想回到那一年在学校里我们一起疯疯傻傻的日子。醒来以后,我看见枕头湿了半边,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发个消息告诉她,却又忍住了。
我想这些纯粹的友谊大概就是这样一点点慢慢地丢失掉的吧。我年纪再小一点的时候,记忆里似乎丢失了更多的好朋友。
那个小学和我玩儿的最好的姑娘,已经早早地在我们小县城里结婚生了孩子,过着我不能去打扰的生活。可是我真的很怀念那年她第一次来我家,我给她洗桃子吃的情景啊。她学习成绩不太好,经常被老师骂,同学也经常欺负她,妈妈还和我说过不要和她一起玩儿,可是她却对我很好。
我觉得她品质不坏,我们两家住得也近,后来我们的关系好到甚至能互相背出对方家里的电话号码。再后来我们家的电话撤了,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大一那年,不知道她从哪儿得知我的QQ,我们终于又联络上了。然而那时候她已经嫁人生娃,我刚上大学。我似乎能从她的话语里感受到那种自卑感,生活圈不再一样,她的世界里都是带娃和生活的压力,也是无法与我一起分享的。再加上我也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情可以和她说,就慢慢失去了联系。有时候看到她QQ亮着,总想着找她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更没勇气提起小学六年我们一起玩过来的日子。
现在每每回到小县城,经过以前通往她家的那条十字路口,总觉得心里很难过,因为长大和我的不勇敢让我又丢失了一个朋友,她是随着时光一起消失了,还是在时光里一直永恒着没有改变?
只是很想念小学时候那个没心没肺的她,她现在一定也过得很好很开心,但我确信自己没必要去确认。
那个高中和我形影不离的姑娘,后来只在大三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她在我隔壁班,因为班上多出她一个女生所以和我们拼了宿舍。她很喜欢画画,有一次她和我借小说书看,还回来的时候发现书里夹了一张小说男主的画像,画得很好看,把她对小说的理解都体现在这张画上了,然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那张画至今还被我夹在书里,我把它收藏在家里的书架上,那本小说也没有被我当废品卖掉。
最深刻的记忆是那时候我们都住校,每到星期天会和她一起去KFC写作业,或者在宿舍里一边听歌一边和她研究题目。我还帮喜欢她的男生传信给她,她家里很有钱,那时候就和我说以后要去国外念书。
可是后来我还是对她渐渐疏远了。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我和她通了电话,之后便失去了联系。直到大三那年,她来上海一家金融公司实习,我去见了她,她变了不少。可是那次见面之后,我发现她的世界已经和我完全没有重合点了。她果然去了国外念书,从她的聊天口吻里,似乎觉得自己再也融不进她的圈子了,好像她面对的这个世界比我宽阔很多。也许杀死友情的根本就不是时间,而是改变吧。
大学毕业之后我和她几乎断了联系,有一次她在发给我的短信里写了好多,她怂恿我也一起出国,说可以一起去国外租房子。可是对于我来说,出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去年的时候,我还在QQ上找过她,只是没有回复了,大概是QQ已经停用了吧。再后来,就真的彻底失去联系了。
这些想起来会让我心痛的好朋友,就这样被我一个个丢掉了。所以我很羡慕那些互相认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也没有走散的朋友,更会被那种十几年的老友终于成为恋人的爱情故事感动,因为我觉得,光是拥有长存的友谊就已经是一件很奢侈很奢侈的事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以后就觉得不打扰是一种更好的联系方式了。我再也不能像小孩一样想念谁了就跑去他家楼下喊他出来玩,可是有时候我又是多么怀念这种简单的想念啊。
是不是越长大,就意味着注定要离那些纯粹的事物越来越远了呢?
曾经认识多年的死党、小时候的玩伴、第一次喜欢的人……如今都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又或许,其实他们一直都待在那儿,待在时光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