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涯“纽薇兰蜂蜜杯”征文】沱江畔的吊脚楼 (散文)
八十年代中旬,我和湖南一位朋友在京城一家小茶馆喝茶时,谈到了湖南湘西的吊脚楼。朋友这样告诉我:湘西最美的吊脚楼在湘西的凤凰古城,那里的吊脚楼历史悠久,沿沱江长弧形排列,是一道蔚为壮观的风景。
当我问起为什么要把屋子建在山脚下和江畔的原因时。朋友告诉我:吊脚楼因地制宜建造的原因很多。一是早年的山民有“逢山开路,逢水纳水”的生活习俗。他们在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艰辛生活中,常会遇到一些爬行动物进屋,其中有毒蛇甚至还会盘踞在屋的梁柱和床脚边,一不小心就有被咬伤的生命危险;二是每逢春末夏秋季节,山区时有大雨连降,山洪爆发时,汹涌的洪水不仅把大树连根冲走,而且还会冲垮湖畔的山民房屋和其它建筑物,甚至淹死人。为了预防毒蛇和洪水的侵袭,聪明的山民因地制宜建造了一幢幢别致的吊脚楼,它们高悬于地面,既美观,又确保了山民们入住的安全。
后来,翻阅有关书本,才知道在我国西南许多地方有很多吊脚楼,而居住这些屋的大多是土家族人、侗族、苗族、傣族等少数民族,这些地方至今还保留着古代木竹结构的吊脚楼,成为旅游一族的风景点。这些吊脚楼的式样各异,有半吊脚、全吊脚、过街吊脚楼等多种建筑式样。建在水边的吊脚楼和建在陡坡上的吊脚楼,大多是利用自然斜坡,一边搭建在山脚或水岸上的高地,另一边以木柱悬空支撑而为,此屋为半吊脚式,半吊脚楼的屋子能够节省建筑土地;全吊脚式的楼则以西双版纳傣族的木楼为代表,它们是建在平地上的,以木柱将整个房屋撑离地面,形成全悬空的居住环境,幢幢吊脚楼连在一起,是西南地区一道别致的美丽风景。
又后来,读作家沈从文的作品后,我对湘西的吊脚楼的人文历史和楼层风韵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先生笔下的吊脚楼,不仅仅只是居住的屋宇,而且还被赋予了更深广的社会和文化意义,同时也饱含了沈从文先生对自己民族、对湘西人民的同情和对故乡的热爱。特别是当远离家乡的沈从文来到北京、上海和青岛期间这些生活间,他记忆中的吊脚楼便栩栩如生地安放在他的文章中,用通俗的文字对吊脚楼进行了深沉的审读,字里行间带着乡情和沧桑。如:“吊脚楼恰似它们的主人,满身都是沧桑、艰难与沉郁。”在他的名作《边城》中,他对吊脚楼的描写是:“一半着陆,一半在水,因为余地有限,那些房子莫不设有吊脚楼。”这些虽看似平淡的文字表述,却折射出作家对湘西人民当时的生存环境的隐隐忧愁……可见作家对家乡的思念和寄情山水中。吊脚楼是湘西独特的居住民俗,在作家的作品中,又被赋予了更多丰富的意蕴,使我们在阅读中了解了别致的吊脚楼,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湘西恶劣的自然环境和湘西人民的生存压力……
在沈从文的作品中,我们读懂了吊脚楼和江上来往船只上的水手之间的关系,还有楼层里的妓女以及在特定空间里发生的情爱纠葛等等……通过沈从文的乡土文学一一清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他在文中记述的一些人和事,有的热情,更多的则是隐藏着一些人间的悲凉。沈从文于1928年5月发表的短篇小说《柏子》,进一步表明了他在文学创作中与独具特色的吊脚楼的亲密关系,吊脚楼的题材就此纵驰在他的文章中,一发不可收……所以要想了解湘西和凤凰昔日的吊脚楼,读一读沈从文的作品,就会在阅读中了解到旧社会湘西的吊脚楼……
20年前,当我带着触摸吊脚楼的夙愿走进湘西凤凰古城的时候,我看到了沱江畔屹立的吊脚楼,它们沿沱江而立十分壮观。沱江河是古城凤凰的母亲河,依着城墙缓缓流淌。清澈的河面上,倒映着数不清的吊脚楼,吊脚楼鳞次栉比的沿着沱江延伸。它们经过世纪风雨的洗礼,色彩斑斓,越发变得生机勃勃。
乘兴坐上导游安排的乌篷似的小船,荡漾在一碧如洗的水面上顺流而下,耳听江面上传来艄公挥舟下的号子,眼望着两岸的吊脚楼,别有一番韵味。我感慨这些排排相连的延续百年不败的民居,是它们把古城的自然环境烘托得无比靓丽,它们屹立在江畔,每天和天南地北的人群和谐地相融在一起,形成了生态型居住的独特清悠环境。
走近吊脚楼抬头看,每幢楼似有雷同,但只要细细观察却并非如此。其中多幢木楼的楼梯布置、楼顶形式、重檐构筑、山墙的序列组合等,均因地形地貌的不同而变化。其外观形态,真可谓千姿百态,错落有致,犹如灿星点缀,令人赞不绝口。
当我站在凤凰古城的沱江畔看挂着红灯笼的吊脚楼,只见洞开的窗户外,映入眼帘的就像是高脚酒杯的吊脚楼,风姿绰约。吊脚楼下,有城里城外的男女老少背着各式竹背篓穿行在石板路上,背篓里有各种各样的山货,他们用习惯的步履走过沱江伏在水面上的石桥,走向小城的农贸市场,形成了西南古城吊脚楼下的一道赶集风景。
走进依在高地的吊脚楼,只见平地上用木柱撑起的楼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清凉通风,比较干燥,可以防潮,苗家和土家族人大都用它来当居室。吊脚楼的前楼柱直接立于河水之中。可以方便楼上人家取水。我看到人们把绳子拴在水桶的木柄上,直接从屋前的窗口下抛绳子提水,方便了吊脚楼人家的洗涮和用水;下层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场所。中间为堂屋,左右两边称之为饶间,作为居住和灶间做饭之用。饶间是以中柱为界一分为二,前面的作火炕,后面的作卧室。有的吊脚楼上还有绕楼的曲廊。据说旧时的大户人家大多是建成四合天井式的吊脚大院。有的吊脚楼还分为三层建筑,除了屋顶盖瓦的以外,上上下下全部用木头和木板建造。屋柱的牵梁大多用圆杉木或打造成方的行条两头凿眼,和汉族的屋梁建筑设计大致相仿,柱与柱之间还用大小不一的杉木斜穿或直接连在一起,不用一个铁钉也十分坚固,即使有的关键地方需要牵引,用的也是竹钉和坚木钉。房子的四周,楼檐翘角上塑有艺术装饰,有的如凤鸟展翼欲飞,有的如猛禽凌空腾起。房的四壁大多用杉木板镶嵌,窗户明亮,光线充足,堂屋的另一侧有一道与其相连的宽宽的走廊,廊外有半人高的栏杆,内有一排长凳,是供家人休息的地方,是夏天里乘凉的好去处。
吊脚楼下面的石板是台阶式的,一块块连接,一直延伸到水面上,可以看到姑娘和妇女们在石板上捣衣的画面。一群少妇围着清清的河水在一起欢歌,女子们把衣裳洗得干干净净,成为她们精神生活中的永远骄傲。当她们用手拎着衣在水中漂洗,或者打一个弧形,就会在石板周围溅出一朵朵晶莹的水花。
吊脚楼的主人告诉我:吊脚楼十分坚固,当春夏之交的雷电和风雨袭来时,吊脚楼在河畔昂首挺胸,依然岿然不动;当秋天的红叶落在乡人的背篓里,抬起头来,就可以看到那些挂满收获的玉米棒子或红椒等种子在屋檐下闪亮,挺有丰收的诗味。历经沧桑巨变的吊脚楼,斑斑点点都是证明了凤凰地区少数民族家人走过的悠久历史。身在吊脚楼,顿觉得不虚此行,心中感到甜蜜和陶醉。
蓝天白云下,葱翠林木傍,沱江水四季不老,每天在潺潺流动,风儿奏响了古城的乐章,似在与吊脚楼的主人聊天,或者是在谈古论今。置身在吊脚楼的小楼里,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捧一杯农家自制的鲜茶,或信手捧来一本精制的书籍,就会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天上人间的世界!
在吊脚楼,一位老茶客告诉我:沱江两岸的吊脚楼里,原来的住民已经不多了,现今的吊脚楼都已经被开发成了饭馆、酒吧和客栈了。大多数原住民已经将自家的吊脚楼租赁给外来的浙江、广东等地的经商者,他们在这里开旅馆、酒吧和商店,把外乡人的精彩引进吊脚楼,吊脚楼檐下挂起红灯笼,被称之为是上海式的大世界。而那些原住民们,却用租金在凤凰新城区买了房,在县城的街道两侧安家落户。所以如今的吊脚楼中的生活方式,已经兼带了祖国各地的文化,祖国东南西北中的民俗特点和风情被一并带进了凤凰。
在凤凰的沱江,吊脚楼情结最为突出最为张扬的,当是著名作家沈从文的侄子黄永玉莫属。黄永玉是我国著名画家。由于吊脚楼在沈从文的文章中被描绘得如诗如画般的美,他的侄子黄永玉除了画他喜欢的作品外,当然也喜欢上了画吊脚楼,在当地政府支持下,他亲自回乡设计选材,在凤凰古城的沱江河畔建起了一幢最高最美的吊脚楼,取名为夺翠楼,并以此成为自己回乡时在凤凰古城的寓所和画室。
夺翠楼是具有吊脚楼情结的一幢牌坊式建筑,成为了沱江岸边吊脚楼群中的一枝独秀,成为凤凰廻龙阁风景区的点睛之笔。沿吊脚楼拾阶而上,登上二楼的平台,从任何一扇窗子向外望去,青山、碧水、吊脚楼,都是一幅绝美的画卷。站在外围的任何一个能看得到的地方望去,夺翠楼都是一道代表凤凰吊脚楼的优雅风景。它长脚临水,与周边的吊脚楼浑然一体,犹如一幅美丽而朴素的水彩画。夺翠楼的“夺”字,霸气十足,在阳光映照下,被诗人们捧为“山无色,水无语”的绝妙好地方。当我带着美丽的感觉再次仰望它时,我仿佛穿越了世纪的时空一般,从古老而宁静的过去走回到了繁华的现实生活当中。在吊脚楼体验跨越时代式的生活,醉了和美的心!
看过吊脚楼,心潮就像起伏如沱江在漫悠悠地涨水,不禁激情满怀:哦!吊脚楼,有的挂在山腰中,有的撑起在江河畔,有的锁在淡雾中,有的沐浴阳光里,幢幢吊脚楼,印刻着中华民族建筑文化的记印,流传着西南地区少数民族传来的动人歌谣。当沱江的暄闹和歌声随风传来,当四周的活力和生活从吊脚楼的窗里走了出来。我看到排排吊脚楼又在编织山里人五彩缤纷的幸福梦……
啊!吊脚楼,整齐划一排列在沱江旁,形成了美学中的美感画面。看到吊脚楼,我越发感到亲切,因为建在依山傍水的吊脚楼,就是一张山城古老的靓丽名片。
触摸吊脚楼,我的耳畔有了一种徐徐传来的凤凰之韵,它们遥对清悠悠的江水,在轻轻地述说着沈从文,讲着从凤凰走出的一个个名人为故乡争光添彩的故事。回忆和见真,那真是一种特别的甜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