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记忆中的那盏煤油灯(散文)
今天回到故乡,走进童年住过的老屋,看到墙壁上那一条条油灯烟儿熏出的黑色痕迹,心中油然想起儿时的那盏煤油灯。那微弱的灯光,曾给我的童年生活升起了一道霞光。假如说记忆有色彩的话,那我的童年记忆应该是赤黄色的,因为它与煤油灯紧密相连。
记得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对于农家人而言,蜡烛就是奢侈品,家家户户每天晚上照明用的都是煤油灯,如豆般昏黄的灯光曾给漫长的夜晚带来一缕光明与希望。
煤油灯有许多种,我家那盏煤油灯是用墨水瓶自制的那种最简易的油灯。用一片香烟那么长的薄铁皮卷成一个上口紧下口松的圆筒儿,里面穿上用棉线合股搓成的灯捻儿(灯芯),在铁圆筒的上部套上一枚方孔铜钱,因为当年的铜钱不值钱,中间正好有一个大小适宜的方孔。向空墨水瓶里倒入煤油,再将灯芯插进瓶里浸一会儿,等煤油顺着灯捻儿渗上来,就用火柴点燃,灯火如豆,亮了起来。煤油灯拴上细铁丝挂在墙上,或放在窗台、木柜、饭桌上,那微弱的灯光在黑戚戚的夜晚照亮着苦乐的生活。
听年迈的老母亲讲,她老人家小时候点灯用的不是煤油,而是用大豆、花生或者棉花籽、野蓖麻籽压榨的植物油,既能吃又能点灯用。把油倒在浅浅的油灯碗里,搓一根细长的棉花骨轴放到油里浸泡后点灯照明。烧碗窑的人家,在烧陶碟子茶碗的时顺便烧制灯碗卖钱。后来,炼铁红炉铺子里,用模子翻砂造铁灯台,高脚支架犹如现代的台灯,谁家使用它,成了有钱人的标志。豆大的灯光影影绰绰的,屋里就出现了一点点生机。关于灯台的儿歌还记忆犹深,“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喵喵喵,猫来啦,咕噜咕噜滚下来……”后来,有了煤油,凭票供应。为了节省煤油,多数农家人晚上干脆不点灯,在当天井里就着月光吃饭,摸着黑睡觉。
在那个煤油灯时代,乡亲们一直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要是赶上没有月亮的晚上,头上就像扣着一口黑锅,整个夜晚又黑又静的。我童年的夜晚大多是在煤油灯下度过的,勤劳的母亲在煤油灯下用细麻绳纳着鞋底,我趁机借着朦胧的灯光,闻着呛人的油烟写作业,如果一不小心就会被煤油灯烧焦发梢,有时拿着铅笔戳一戳灯花儿。在小小的煤油灯下孕育了我的人生梦想:好好学习,离开农村,到有电的城市去。“灯不拨不亮”,母亲不时地用针尖拨挑着烧焦的灯芯,灯芯烧过后,灰烬仍旧在灯芯上,在红红的火光中如同花朵,静静地开在残存的蕊上。娘说,看灯花就可知今年的收成,说也奇怪,那些灯花,有的像高粱,有的像豆瓣,还有的像谷子,有时还真被娘言中了,也许那是娘在祈盼着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祈求一家人吃饱饭吧。偶尔有串门的邻居来家坐坐,就守着那盏煤油灯在昏暗的屋内干坐着,父亲偶尔接几句闲话,多半时间是闭目养神。煤油灯上的火苗燎着油烟儿跳跃着,把一屋子人的影子投放到墙上,大大的,笨笨的,让人看了心里扑腾扑腾地跳。
那时,村里有个小学校,上晚自习,每个学生都端着一盏煤油灯,放在教室内泥台子边上。在低矮狭窄的教室里,煤油灯总是冒着一条条黑烟,烟雾缭绕,满屋子里都充斥着煤油烟味儿。擤鼻涕时,一股黑黑的油烟儿就随着鼻涕流出来。放学后,家里条件好一点的同学还在煤油灯周围贴上一圈白纸,照亮回家的路,我们就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走,以免摔倒。
随着社会的发展,煤油灯也有了进步,出现了罩子灯、马灯、提灯、汽灯等。学校老师晚上办公批改作业用的灯,就到镇上供销社里买来的高脚玻璃罩煤油灯,外形如细腰的宝葫芦,上面有个形如张嘴蛤蟆的灯头,灯头一侧还有一个可将灯芯调上调下的钮。灯捻是专制的,如薄薄的一个长带条,点亮灯捻后,再戴上两头圆柱形、中间球形的玻璃灯罩,特别的亮,让我们学生特别羡慕。后来,学校里晚上排节目唱戏时,用的是汽灯。汽灯没有灯芯,它的灯头就是套在灯嘴上的一个石棉做的纱罩。我常帮老师向灯底座油壶里打气,煤油就从油壶上方的灯嘴处喷出,不一会儿,纱罩就发出耀眼的白光,顿时把戏场子照得通明如昼。
回忆,总是掺杂着幸福和辛酸。曾在挑灯夜读的日子里,播下一粒粒知识的种子,开启了一扇扇智慧的窗。
如今,故乡告别了黑灯瞎火的时代,煤油灯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成为了一种远去的风景,远离人们的视线,但在我心中,老屋墙上那条煤油灯熏出的烟灰痕迹,如同一座雕塑,永远地凝固在我的心中。
煤油灯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心里依然亮着那盏煤油灯,照亮我前行的道路,不能忘记那些艰苦的日子,不能忘记自己的初心,不能辜负母亲的期望。灯芯是母亲的眼睛,灯油是母亲的眼泪。
儿时的煤油灯,就像一盏明灯,成为我生命旅程中一盏永远不灭的心灯!
注:作者于201612月30日在青藤文学网发表了本文,笔名为:面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