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一望无际的歌(散文)
午夜到崇左,下车正碰上雨,一颗颗的,裹着风在大地上乱撞,只一会地上便汪汪的一片,船停水里如船泊江面。雨水朦胧了双眼,也迷幻了心思,惚悠悠就看到一条宽阔的河面,河水似湛蓝的天空,河面上有艘破旧的渔船,船上站着丰姿绰妁的刘三姐。
一顿饭,一食话,朋友就把我招来了崇左。他说崇左是个民俗风情浓烈,山歌遍夜,全民皆舞的地方。这话唤醒了我内心沉寂多年的浪漫,也激活了我对山歌的儿时记忆。
儿时对山歌的记忆,是着附在黑白胶卷里。那时有露天电影,今天东村明天西村,引得一群群姑娘小伙东奔西蹿,我便跟在他们身后,成了追影族的一员。记得每当放影《刘三姐》,放影场上的人就特多,醉人的画面,悠甜的歌声,美丽而勇敢机智的刘三姐,这些就是在那时烙印上我心底。看影回来,村里的姑娘们便忙着学《刘三姐》里面的山歌,那份用心仿佛她们真成了刘三姐。
闲来无事,信步市区。路是新的,建筑是新的,人工化的风景也是新的,市建制不久,以前市区在老县城区,只是近两年才陆续搬入新市区,这里的泥土都泛着清新的味道。街面上人少车稀,于是街道显得更加宽阔而深远,放眼望去是成行的矗立在街道两旁的巨副广告牌,上面全是宣传祟左景区和风情的内容,其中最招眼的就是有关山歌的画面:唯美的山水背景,穿着壮族节日盛装的少女。现在的广告制作工艺,确实让人惊叹,那活灵活现的少女,无任从那角度看上去似乎都在对着自己微笑,那似启还闭的樱口,如在低声浅唱,让人耳边不由自主地索绕出山歌的旋律。
第一次邂逅山歌是在火车站广场,那天我刚从园傅园游玩了回来,途经广场时已近傍晚,就见广场上到处是老人,他们围成一圈圈,站成一簇簇,歌声从人群里飘出,此起彼伏。歌词极短,多是四五句,旋律固定,如一潭静水稳定,男女对唱,其间还时不时停下来,交头接耳,人群里偶尔响起欢快的笑声:和我脑海里画面相差太远。因此没呆多久,我便离开了。再回望广告牌上的少女,在夜色里,在街灯里,显得摇曳而模糊。
如果生活是歌,对崇左人来说,山歌便是旋律的载体,这是我认识阿媚后才感受到的。阿媚三十出头,一个标准的桂西南壮族农家少妇,中等身材,略显清瘦的体形,使得看上去有些骨感,亚热带太阳在她脸庞抹上了微黑。遇上她时,她正在地里和姐妹们砍甘蔗,我们正在离她们不远处眺望着山梁,这时一串串悦耳动听的旋律,漫过甘蔗叶尖钻入耳内,虽然用方言唱,我们听不懂歌词,但这丝毫没防碍我们对这歌声的赞叹,歌声里有百灵鸟的愉悦、鹧鸪的啼叹、雎鸠的期盼及鸳鸯的情怀。我们循声辨人,于是就认识了阿媚。
阿媚有三个小孩,一个还没出奶期,一个上小学,一个上初中,老公在云南打工,赚着微薄的汗水钱,家里的活全落在她一人肩上,每到甘蔗收种时,便没日没夜的忙 。对老公的思念,有时会使她的心陷入空荡,农活的繁忙有时会让她挺不起脊梁,生活的重担有时压得她迷迷茫茫。这时唱歌便成了她唯一的欲望,唱着思念,唱着繁忙,唱着希望。在阿媚的歌声里流淌着日子的旋律。
有一种拥抱是对希望的拥抱,是对力量的拥抱,就如阿媚的日子拥抱了山歌一样。在八角村我对山歌也来了次热烈的拥抱。
八角村位于崇左市去龙州县城的半路上,这是个安静、富裕、原生态十足的村子,这里粉墙红瓦、绿树荫荫、青草盖地、碧水盈盈,空气似薄荷清凉;天空似泉水清湛。
那天是八角村的歌芋节,歌芋节颇似我家乡的市集日,只是赶市集是为了物资,而赶歌芋是为了对歌。太阳虽早早升起,却不似平日的火热,或许是歌竽节让它温柔起来,柔和的阳光投射到草地上,泛出荧荧的光,如湖面的微波在阳光里闪跃。在村旁的上百亩山坪上,满是赶歌竽节的人们,在连着青山的小路上,是络绎不绝陆续赶来的人流,有老的少的,有男的女的,体形有别,神态各异,有身穿盛装的少女,有穿斜襟短褂的老人,有手提塑料小凳的,有斜挂布袋的。
场内歌声鼎沸,热情洋溢,少男和少女的对唱热烈奔放,他们对唱着倾慕,对唱着希望。老人间的对唱,情深隽永,对唱着过往,对唱着祝福。人们放弃了往日的羞涩和矜持,尽情地释放着真诚和坦然。
对歌不只是比歌声,更重要是比歌词本身,看谁问得巧对得妙。在这些歌者里,不乏有人出口成歌,而且唱出的歌词精妙,引得围观大众掌声阵阵。他们或许不懂修辞,但运用比兴却信手拈来。
在场地的西南角有一群少男少女在对唱,就听那群少女道:“妹是高山花一朵,成天只能看云朵,那个哥哥有意呵,就上前来对对歌”,一群帅哥立即应道:“哥本是个爱花人,不管山高水来深,只要妹妹你有心,哥愿做你护花人”,少女们见有人应歌,便窃窃私语,露出坏坏的笑意:“妹花可是向日葵,朝迎太阳晚送霞”。男孩们闻听当即回应:“哥对妹心如太阳,妹在哥心似彩霞,哥愿随你去天底下”。人群掌声雷动,真情的表白,精巧的心思让人感动。在东南角是一群老人对唱,他们唱着过往,唱着生活,当然他们也会唱爱情,而且比现在的奶茶妹和欧巴们一点也不逊色。草地喝醉了太阳,人们喝醉了歌声。
人从歌声里来,回到歌声里去,连剩下的灵魂也消融进歌里。来叔聊起山歌一脸严肃。来叔六十多岁,瘦高个,有点知识,他家住在村口,村口有条小河,一到节日,河两边便站满了对歌的人。来叔是他村里山歌队的头,逢年过节,或人家有啥喜事,常让他带上人去对歌。来叔说现在唱山歌的多是老人,年轻的少,甚至许多年轻人还唱不来。“山歌不会在我们面前消失吧?”来叔些忧心。
我没回答他,只眺向远方,仿佛在远方,在凤尾竹下,在田野里,在小溪旁,在高山上人们围成一圈圈,站成一簇簇,悠扬的山歌声在招摇地飘扬着。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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