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赴宴
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急驶在崎岖的山路上,车里三位女士,被两个活宝似的男士逗得笑出了眼泪。两位男士信誓旦旦,一定把妖妹灌醉,保护林姐。妖妹拍了身边的男士几下:“算你们有良心,还知道是借林姐的光才会来这块风水宝地赴宴。老佟你说对吧?”
这时男司机回头一笑说:“我是专程请你这个大美人的,你可得喝好啊!”说完冲大家诡秘的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笑声再一次旋出车窗,飘向林海的上空,震落树上冬眠的雪娃娃。
老佟是林场的场长。林姐今年退休了,他和夫人邀请她们来林场品尝佳肴,上山游玩亲吻大自然。离林场还有一公里,老佟让其中一位男士把车先开走。
“林姐我领你们去欣赏山洞里晶莹剔透的冰凌花,让你们没喝酒先醉一回。”说着带岭大家钻进路边树林。大家兴奋起来,踩着老佟的足印,积雪淹没了膝盖,大家嬉笑着相互扬着雪,艰难地跋涉。
“你们快来看,这树枝上沉积的雪像啥?”老佟回身招呼。
“像小熊!太像了,有前后腿,还有耳朵,也有小尾巴。”大家品头论足,赶紧拍照留下这不可思议的雪精灵。
“老佟,我们走这么半天怎么没见到动物的足印啊?”林姐有些纳闷,大声地问。
“也没听到一声鸟鸣,连一只鸟也没飞过。”妖妹也发现了问题。
老佟的妻子小声慢慢地接着说:“我儿时常上山玩,那时小鸟成群地跳跃在树枝上。有蓝色羽毛的、有黄蓝相间的、有全身黑小嘴却是黄色的、还有红嘴黄胸脯黑尾巴的呢。清晨百鸟的合唱特别动听。”
“任何音乐都比不上百鸟合唱的旋律,可惜现在却听不到了。”妖妹惋惜地感叹道。
跟在妖妹身后的男士接着说:“我就出生在林场,儿时经常和小伙伴一起上山游玩,不管春夏秋冬,山林就是我们的乐园。那时小兔、黄鼠狼、松鼠、灰松鼠常在我们身边跑过,就连狍子也会站在离我们不远处,望着我们不走。”
林姐一脸失落,带着伤感的表情说:“我们这茬林区的孩子,哪个不是在山里伴着小动物长大的。春日百花争艳百鸟争鸣;夏天听蛙声一片,不仅声音动听,还吃掉大量森林里的害虫;深秋夜晚色彩鲜艳的青蛙成排结队地下山,跳进河里过冬。特别在傍晚,经常听到有一只领唱,停两三秒,万只齐鸣,如宏大的交响乐,震撼心灵;冬天走进森林各种大小不一的小鸟你鸣我唱,吃着树上的野果,还会在雪地上跳舞、嬉闹,是那样的自由自在;雪地上会留下各种动物不同的足印。”
“林姐你说的这些现象,现在山里却是遇不到了,走在森林里也感到有些凄凉与惋惜。”老佟接着说。
“这能怪谁呢?还不是怪那些猎人。”林姐道。
“我看就怨那些嘴馋的人,竟想着尝鲜、吃野味、真可恨。”妖妹咬牙切齿,狠狠地说。
“都是不爱护大自然的人造的孽,恐怕我们的重孙子辈就再也听不到小鸟悠扬的叫声了吧?”林姐拉了一把老佟。老佟一脸的笑容突然消失,把双手一摊没说话,却摇了摇头。
林姐最恨那些不爱护大自然的人了。她曾经在街上看到卖鸟的人就去阻止,苦口婆心地劝小贩不要再扑鸟。一次不行就劝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甚至和小贩吵起来。她看到一盆没毛的小小鸟,她泪流满面。最后,那个小贩告饶了,真的不再扑鸟了。
“开席了!”老佟高声喊正在里屋玩麻将的朋友。
里屋不太暖和,林姐她们嚷着有点冻手走出来,每个人脸色都有点发白。老佟赶紧让大家围桌坐下,告诉大家吃起来,一会就暖和了,我们这怎能和你们的楼房比呢。并大声带着骄傲的口吻说:“今天这顿酒席,一定会让你们下半辈子在孙子们面前有海口可夸。”
“给我们吃啥啊?是天上的月亮还是星星?”林姐发出爽朗的笑声。
“一会端上桌,你们可不要太感谢我吆!特别是林姐,我可全是为了您。哈哈……哈哈……”老佟满脸的喜庆、满脸的陶醉、满脸洋溢着骄傲与幸福。
五粮液斟满杯子,各种青菜先摆上桌。然后主人老佟接着一一介绍服务员端上来的每道菜:“这是农家养的笨鹅,每只二百六十多元,还是看在我是他老领导的份上才卖给我。这玉米是不上化肥的、这是家养肥猪的排骨、鸡蛋炒刺老芽、小鸡炖蘑菇、翠花上酸菜……”
满满一大桌子的佳肴,屋里溢满各种香味。两位男士急不可耐地用手去抓大鹅肉,被老佟用筷子给打回去。“急什么?我还有话要说呢!”
“欢迎领导讲话。”两位调皮的男士同声地说。
老佟清清嗓子,有些激动:“我首先谢谢林姐,没有林姐为我家的付出,我是没办法安心在离家六十多公里的林场工作。我爱人的身体太差,经常住院,每次都是我这位不是亲姐胜似亲姐的林姐在照顾,孩子经常吃住在您家,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在此,我们夫妻俩真心的谢谢姐姐!”说着大家一同举起酒杯。
“不要说这些,谁让我们是朋友了。”林姐也有些激动。
“话在酒里,干杯!干杯!”大家兴奋起来。
“老佟你给我们的惊喜在哪儿?”妖妹似乎想起了什么,指着满桌子的佳肴,马上喊了一嗓子。
老佟不慌不忙,亲自去西面的厨房端来两盘菜。他无不得意地说:“你们看这是啥?”大家同时瞪大眼睛!
“哇!青蛙炖土豆,那是啥?”
“油炸小鸟呀!”
“哪弄的?”欢呼声掩盖了林姐惊讶的问话。
“我最爱吃林蛙了!”妖妹筷子已经叼走一只硕大的青蛙塞进涂满口红的大嘴;两只油炸小鸟挣扎在男士溢出酒味的牙缝里;老佟的媳妇没有动筷,侧脸看向林姐,她只见林姐的脸由白变红,一会又变成紫色,深紫色。
老佟高兴着,没有注意林姐的表情变化,夹了一只大青蛙按在林姐的碗里。林姐木讷,有些口吃地说:“快夹走,我从来不忍心吃它们。”
“吃吧!它吃不了你,我是专程为你买的。”老佟用筷子把青蛙的头夹掉,放到自己的碗里。
“我出去一会。”林姐说着,跑出屋子,强忍着的泪水还是蹿成了窜,掉到地下,摔成若干个冰珠。她边走边用拔凉的手擦去不断淌出的泪,她懊悔自己不该来赴宴。她眼前飘飞着全是还没有小拇指肚大、没有头颅、蹬踹着干巴巴的小小腿、没有羽毛的小小鸟;雪地上卧着流着眼泪、肚子鼓鼓、如同婴儿小手的四肢,攥缩着、无力地伸向身体边缘的青蛙。她似乎听到青蛙的凄惨的叫声;听到小鸟们的哀鸣;还有屋里传出的喜悦喝酒的声音,这声音搅拌在一起,如同葬礼的哀乐回荡在她的脑海里。不是!真不是耳朵里听到的。
老佟妻子慢慢把大衣给林姐披上,老佟不知所措地搓着双手低着头:“姐,我错了,不是我抓的,是我去买大鹅遇到的,给姐尝尝鲜。我想,我不买别人也会买呀。”声音有些变调,眼睛看着地面,一只脚来回地搓蹭着雪,眼泪也挂在腮边。
“我知道你为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