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无法结婚(小小说)
三十二岁的史东长年住在蔬菜大棚边上那间简陋的小屋里,那间屋是为看大棚的人专门盖的。
与史东一块儿住着的是他瘫痪在床的母亲。
史东二十六岁那年在省城一家私营企业做业务部门的经理,那是他大学毕业找到的第一份工作,老板很器重他,不仅工作上委以重任,而且还把他二姨家的妹妹介绍给史东做女朋友。
就在那年冬天,一个平平常常的早晨,承包蔬菜大棚的母亲爬到大棚顶部去收大棚保暖的卷帘时不慎摔下,背部着地支在了一截儿木头上,造成了胸椎胫椎两处折断,医治无效,从此成为一个只有一只手能稍微活动的高位瘫痪病人。
面对连吃饭都得别人喂的母亲,史东毅然辞职决定回家照顾病重的母亲,那位私企老板虽同意了史东的辞职,但也同时告诉他只要他的企业不倒闭史东随便哪天来上班,他都会给他提供职位。
最初二年,史东带着母亲到处求医问药,幻想真能访到一位神医一下子把母亲的病治好,经受过一次次希望转为失望之后,史东欠了一屁股债,也没能让母亲的病情有更多的好转。
原来的女朋友看无法将史东重新召唤到省城,渐渐就失去了耐心,与史东宣布分手。这个结果,是史东意料之中的事儿,他平静地把那封分手信一点点撕碎,用脚在地上踢了个坑,像种一棵菜似的埋了进去,然后,抹了把眼泪继续种他的菜。
史东在照顾母亲的同时,渐渐接管了母亲承包的那个蔬菜大棚,能够一边儿经营一边儿照顾母亲。
因为母亲一点儿自理能力都没有,所以史东每天要给母亲用热毛巾擦试一遍身体,另外还要接屎送尿,还要给母亲做一个多小时的按摩。
史东的父亲是个酒鬼,也是个赌徒,每天喝得醉酗酗的,四处游荡,根本不管母亲的死活,只管自己逍遥痛快;有时史东不在,母亲想喝水,让他端着喂一下,他就一边儿喂一边儿恶狠狠地吼道:“你这个活死人,你咋就不赶快死了!活着拖累人!你看看你把儿子拖累成什么样儿了!好不容易找了个女朋友,也吹了!”
“你快把我弄死吧!我早就不活了!手也动不了,脚也动不了,求求你,你就帮帮我吧!”母亲在被呛的咳嗽间隙嚎哭着向父亲哀求。
“我要把你弄死,我就成了杀人犯,我才不弄死你了!有本事,你自己往死弄自己去!”
“我手也动不了,脚也动不了,我咋往死弄自己了!”
“你还是自己不想死,你要真想死,有的是办法,老子看见你就心烦!”父亲说完摔门走了。
“我用什么办法能把自己弄死?告诉我啊!”母亲冲着被摔上的门哀声吼道。
“十天不吃不喝,看你死不死!不想死,还说没办法死!哼!”父亲用母亲听不见的小声嘀咕着摇摇晃晃地走了。
父亲说的办法,母亲不是没用过,可是当她面对史东一次次的乞求时,终是心软地张开了准备绝食的嘴。
其实,母亲最终下不了死的决心,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儿子的婚姻,儿子眼看一天天大了,还没有成个家,就这么死了,无论如何都闭不上眼。
史东确实是个能干的后生,如今一个人承包着三个蔬菜大棚,每年的收入也不少,这几年不仅还了给母亲看病的欠债,还买了一辆面包车,银行也有了存款。
史东的事儿,在他们接触的那些人中也名声在外,也确实有个被感动的姑娘,主动与他联系,想与他成家,但被史东拒绝了,他对人家说:“我不想把你也拖累了,你还是找个比我更好的吧。”
二年前,史东把一个四十岁的女人领回家告诉母亲:“我想和丽娜结婚。”
母亲就哭着说:“我坚决不同意,你一个好好的后生,怎能娶一个寡妇呢,而且,还整整比你大十岁!”
史东说:“她愿意和我一块儿照顾你!”
母亲说:“你有一个有毛病的妈,你自己又没毛病,为啥要这样委屈自己一辈子!我坚决不同意!”
史东是个孝顺的儿子,母亲不同意的媳妇,他是不会娶进门的。
直到现在,史东还背着母亲与那个带着十四岁儿子的寡妇钱丽娜悄悄来往着,看那意思,他这辈子是非那寡妇不娶了,可是,母亲始终不松口,他的婚姻似乎陷入了无法解决的僵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