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寒流光临，初二的早晨比前两天冷多了，6点45分的天空还黑沉沉的，高挑的路灯在寒风中嗡嗡噌噌地响，像是努力挣扎着才点亮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路上空荡荡地见不到一个人影车影，像是我一个人的路。
　　 春节是休息的日子，平时赶着赶班车的、上市场的、送孩子到学习班的、当然还有上班族们，都可以彻底地放松一下了。我也想放松的。节日里比平时加倍地坐着看电视、吃各种零食、玩手机。玩手机的趣味之一是抢红包，为了那几分几毛的红色而眼红、激动、“血压升高”--当然不是为了钱，而是那份平日生活里稀薄的快乐。人们都说快乐是钱买不来的，可唯有红包这个用钱买来的物品独享品质，让人在娱乐中高兴。相比发出去几块几十块，让人高兴与自己高兴的功用早就“乐”超其值了。
　　 一个人嗵嗵嗵地跑在路上，热脸迎寒冷，目光迎霓虹，鼻息里没有鞭炮散发的火药味，空气凛冽而干净。这几年小城人们的消费观念、环保意识明显增强，再没有前些年那样，因为长年在封闭艰苦条件下的孤寂，到过年为了集中排遣而天天鞭炮震天的情景了，或许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内地愈加醇厚浓烈的雾霾让人望而生畏。是的，人还是应当“畏”些什么的好，如此，就会主动被动地约束、收敛一点儿。人不应当怕困难、怕艰辛、怕挫折；却应当怕权力失范、怕失去监督、怕财富加身的各种享受。我已经深感在没人督促情况下减少锻炼的苦恼了--身上赘肉越来越多，带来的不是舒坦而是麻烦、是亚健康状态越来越明显。虽然身处戈壁边塞，距离雾霾十万八千里，但是人们都知道，地球环境是个不可割裂的系统，我们每个人都在这个系统网格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这个网络格局的变化，保护地球环境人人有责。今天的干净，如果没有意识的先行、行动的自觉，谁能保证雾霾不会光临？我们早一点儿“望而生畏”，早一点儿修正自己的思想与行为，就早一点儿给自己、给他人留出更宽敞的路。
　　 一个人的路上是不是有一种天然孤独？当然的，想往哪儿走往那儿走，想跑想走随便，想快想慢想停顿任其自由。自由是个好东西，但似乎从来离不开许多限制。比如这空旷的路，你无法让它按想法拐弯，一定时间空间条件下路已经是恒定的了，由不得你改变；比如路两边的营区风景，尽管其间灯光旖旎，美不胜收，却在有形无形的哨兵目光下你不敢有拍照留影的举止；比如虽然此时你可以无视红绿灯的存在随便穿越，但你心里知道如果有车来、驾车行走那是必须遵守交规不可逾越红灯的，否则扣分罚款、制度不认为路上空旷没有车来人往你能自由放任……所以《中庸》中有“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为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人是有天性的，遵循人的天性行事叫做道，修养人性自然的道理就是教。道是不可片刻离开的，能够离开的就不是道了。所以君子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要警惕谨慎，在人们听不到的地方要恐慌戒惧。一个人的路上别人似乎看不到也听不到，但是按照做一个君子的标准，还是需要戒惧，不能率性更不能任性，否则等欲念表现出来，那就不好了。年轻的时候不懂得这些，总在找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做一些自以为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总会以为某些事情在夜黑风高处就没人听到看到，总羡慕那些想做什么做什么的人，现在想来实在幼稚。生活告诉我，人生是一步步走出来并不断用道理完善的。人生的大道，是跌跌绊绊中站起来行端立正、走到通达的。慎独这件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不是一日之功，需要久久为功，时时惦念，才能够不断做到。
　　
　　 一个人的路上最好体现本来意志，表达本质追求，而绝少受到干扰影响。人容易受影响的原因不外是自身定力太差与外在力量过于强大。根本还在于内心、本源、初心。但凡强调事情的原由是客观而非主观自我的人，不过是习惯了推卸责任而已。节日的早晨我是想多跑出一些路，出一点汗的。设定的目标是礼堂，中间几个岔路上都没有分心走神，出发时的一个念头是跑一个“圆满”--从出发处与回来处来一个圆满封闭，最后是做到了的。本来返回路上有过走捷径的念头，最后还是被脚步否定了。这个圆满让我分外自豪，说明在一定程度上，我能心安；心安才没有分心走神、半途而废。我在想，幸亏这是一个人的路上，如果有人一起走，我会不会迁就他的想法？没有的事情无法确切肯定与否，但我觉得以我的秉性，迁就别人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因为在一般性是非面前，我不会坚持自己；只有在大是大非中，我可能会固执己见，不会妥协；在人生大目标上，我一以贯之，并不想有所改变。
　　 展现在一个人面前的路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我似乎看见了自己再不年轻的容貌、过往做事的习惯与准则、内心深处的难以述说的思想；形容与内心并不完全那么循规蹈矩、配合默契，好些东西似乎在吵吵嚷嚷。我终于明白，自我本是个矛盾的集合体，既有坚守又有跟随、既有本源里的不可动摇又有适应环境中的顺其自然，也有违背心志的迁就与凑合；既有善心大爱也有时而冒泡的杂念等等。路没有尽头，人生也没有尽头；有的只是拐个弯之后的另一番风景、另一个天亮之后的又一轮红日。
　　 终究，人都是走自己的路，如来时的赤裸与归去的赤裸一样，在那空寂的大路上，留下印痕的只有自己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