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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渔舟】乡土的艰辛和希望(作品赏析)


作者:阿之 秀才,2831.7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2784发表时间:2017-01-31 17:09:19
摘要:——宁夏作家马金莲和她的《马兰花开》

【渔舟】乡土的艰辛和希望(作品赏析)
   一
  
   在鲁院学习期间,我住的404房间,是上一届鲁院高研班宁夏作家阿舍住过的,阿舍在留言薄上留言,提醒后来的宁夏学员,鲁院附近哪里有清真餐厅。本着一种责任心,课间休息,我专门找到班上那个叫马金莲的宁夏女学员,把阿舍师姐的留言告诉她。在鲁院,可能是不太熟悉的原因,马金莲开始看上去有点内向,她甚至不太主动与学员们交往,面对大家对她的赞赏,甚至还有点不自然。她是一点一点让我对她刮目相看的。
   《马兰花开》看过两年了,只因为作者马金莲太有名气,捧她的文字无数,评论她作品的多是名家,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甚感无力无言,内心忐忑踟蹰,造成我不敢下笔写《马兰花开》的读后感。同时,我的脑海里又在不断回忆着,与马金莲在2014年的22届鲁迅文学院高研班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印象,她毫不张扬的外表,她面对赞扬的不卑不亢,她真诚朴实的语言交流,就像一个朴实而亲切的邻家小妹,定格在我四个月的鲁院学习和生活中。
   认识马金莲之前,我曾经两次经过宁夏的西海固。并且知道西海固是西吉县、海原县和固原县等六个县区的统称(固原现在是地级市)。当时我是驱车从甘肃的靖远县进入宁夏地界的,正是嫩玉米棒能煮着吃的时节,虽是过往匆匆,也能明显看出,路边的玉米地的情况,有的地里的玉米长势喜人,有的玉米却是良莠不齐的样子。从外表上,天朗气清,乡村的新旧房舍安静平和,那处绿颜色的尖顶建筑是清真寺,蓝颜色的据说就是村委会。此刻正是夕阳西下,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娃儿,十分自信地驾驶着他家的农用三轮运输车正赶回村里,车斗站着三四个十岁左右的男女娃娃,娃儿们“嘎嘎”的笑声压过了农用车的“突突”声。我当时不由得担心的想:这谁家的孩子啊?他们家大人们就这么放心大胆让他们这么疯玩?
   其实我是知道,乡下的孩子就好比山野的野花野草,就是这么无所畏惧、无忧无虑长大的。
   那一晚,我们就住在了海原县的招待所,县里召开什么会议,下午,参加会议的乡村基层干部可能在招待所这边会餐,招待所大院人来人往,我们的房间是地下室一般的一个房间,这房间也是刚退的房间。也就是说若是早一会儿或者晚一会儿,这样的房间也没有。晚饭是在街头烧烤摊上吃的烤肉串,烤熟的肉串端上桌,我迫不及待拿起,张嘴就撸,此刻,夜风有点猛烈,凑热闹似的,“呼”的过来,把我头上的帽子差点吹跑。就这么在风里坐着,一口气吃了十几串羊肉串,吃了一碗又香又辣的叫做“麻食”的西北小吃。我当时的吃相肯定不雅,幸亏是在夜晚昏黄的街灯下,没有人看到。
   现在想来,海原县住宿条件虽然不怎么好,但街边的羊肉串太好吃了。
   从海源县一早启程(固原市是后来回西藏时经过,因为迷路导致车子超速,被当地的电子眼扣了六分),目标是盐池县,西吉县一次也没有经过,给我留下了那么一点念想。
   马金莲就是西吉县土生土长的小女子。
   认识了马金莲,我首先告诉她自己经过两次西海固,海原县的羊肉串好吃极了。我接着还给她谈了在西海固的一次经历,因为好奇心太重,不小心跑到路边的拱北(当地宗教领袖的墓地),看门的大胡子胖老头用浓重的方言(不知道是不是阿訇)问我:“你们是哪课的?你男人他是做石嘛(什么)的?你和你的男人要到哪哒去?”
   马金莲听我模仿的西北话,大笑起来。她开心的笑无形之中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马金莲说她们家乡好吃的很多很多,如果我下次再经过西海固,她要请我把烤肉串吃个够。
   在鲁院,我习惯每天早上绕着文学馆的院子散步。鲁院学习结业,临走那天早上,是马金莲陪我第一次散步,也是我在鲁院的最后一次散步(记得她说自己中午才走),我们说着各自珍重的惜别祝福。这一刻,我真的希望我们俩就此走下去……
  
   二
  
   马金莲的作品,无论是短篇小说、中篇小说或者是长篇小说,主题没有轰轰烈烈的高大上,把土地上生存的人的生活、梦想,经历和遭遇,以及传承不变的民俗民风,等等的生活场景,像是细数家珍,扑面而来的那股西北的乡土烟火气息,令我这个西北黄土地上长大的人,像被她小说里看似柔弱无力的“化骨绵掌”击中,不禁为之心潮汹涌。随着城镇化建设的推进,乡村快要成为过去时,真正的乡土作家越来越少,乡土小说的清新气息、乡土小说的传统人文,即将随着村庄的消失,成为文学上的废墟,面临尘归尘土归土。如果不是真正在土地上和乡村的劳作中成长起来的写作者,即便是写了乡村,也是旁观者和踏青者的偶然矫情。
   《马兰花开》有两个引子,第一个引子的开头句:“一轮明月挂在天上。屋内,一盏瓦数不大的灯泡,歪歪地、孤独地悬挂在一根有些歪斜的柳木房梁上。”这是乡村的赌窝。那个被称作“左撇子”的男人已经输红了眼,妄想把自己输掉的钱赢回来,“越赌越穷,越穷越赌”这话说的一点没错。第二个引子的内容介绍了左撇子的家庭状况,小说的主要人物马兰是左撇子的大女儿。她读书的梦想就此断送在了嗜赌成性的父亲手里。
   小说一开始就告诉读者,困境给马兰这样的乡村女子带来的绝望。
   父亲是这么计划女儿马兰的出嫁彩礼的:“你现在嫁了,咱们多要几个彩礼,留一部分给你兄弟妹子当学费,不然开春的时候他们和你一样,谁的书都念不成了!”左撇子主要也是想用女儿出嫁的彩礼还了欠下的一万元赌债。听父亲这样一说,“马兰吓了一跳,往深处一想,惊呆了,父亲说的不无道理。”善良的马兰习惯了为亲人们考虑,这些心里表现看上去丝毫不牵强,是那么自然。
   的确,这正是中国乡村生存的真相,正是底层的苦辛和无助的生存相。马兰的形象便是这部小说艺术上最大的亮点。一个读过书的乡下女子,她觉得自己具备这村子里的其他人所没有的学识和修养,即使没有上大学,她的书也不是白读的,她看着那些没有读过书的女孩子们,羡慕她们的无忧无虑,内心又对她们充满怜悯(因为马兰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她习惯考虑身边人的感受,是个为别人活着的人,那么恨父亲,为了这样的亲人,她还是要委曲求全,却也无处不透示马兰对亲情的爱护。
   “寒冬的时候,马兰嫁人了。”马兰嫁给了卧牛川的李尔萨,是一个读过书的小伙子,而且李尔萨的家在川区,条件比山区好。马兰的新生活从此开始,“她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既然走到这一步,就得认命,就得顺从,就得安分守己跟尔萨过日子。”有了尔萨的温柔体贴,马兰发现“人生的路上并不处处是悬崖,只要大胆迈过去,就会发现,险途上也会鲜花盛开,绿树成萌。”
   作者没有着重描述马兰的新婚之夜,而是写了李尔萨家隔壁马柏云家的儿子哈儿的婚夜,写了哈儿的奶奶和父母的焦急和担心。邻居哈儿的新婚之夜,这是一段绝妙的伏笔,有点意思,借机把西海固穆斯林的婚嫁风俗描述了,也把村里人们的厚道和朴实表现出来,另一方面说明,马兰今后的生活将于这些婚礼上出现的人们搅合在一起。北方乡村给儿女们操办婚事,都是到了农闲的冬天,这时候的人都闲下来了,只要谁家有事,自然过来凑热闹,所以,两家同一天娶媳妇嫁闺女,也是正常不过的了。
   “马兰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这辈子’用得不是太恰当,觉得‘今后’或者‘今后的生活’比较合适)会和这个碎眼睛的女人有关,还发生了那么紧密的联系。如果她这辈子要走的路是条绳子,那么就有相当一部分与这个碎眼睛女人纠结在一起,解也解不开,挣也挣不脱。”碎眼睛是马兰的二嫂,她们是妯娌关系。“马兰被娶进婆家门里的第二天,就领略了碎眼睛的厉害。”
   碎眼睛的二嫂,这么一个典型人物,始终贯穿在小说中,她处处刁难马兰,处处与马兰为对手。如果说马兰是主角,二嫂就是配角,家庭纠纷是这个碎眼睛二嫂挑起的,马兰的烦恼是她增添的,最不可容忍的连马兰的流产也是她造成的。用婆婆的话说“娃娃我给你说,你这个嫂子就是个二哄哄,有时节当面叫人下不了台,往后有些话,你听见了也要当作没有听见。你是念过书的人,有些事你比她明白”婆婆这换说的也太有水平了。马兰走进这个家门,几乎成为了二嫂的眼中钉肉中刺。在生活中,像碎眼睛二嫂这样的女人太多了,她总是要给自己树立一个对手,她总是觉得如果没有这个对手的出现,她的生活会更好一点,她甚至觉得其她女人决不能比自己过得好。
   在一口锅里搅稀稠,去同一块庄稼地里播种收割,不会总是冷眼相对,毕竟都是李家的媳妇,有时候会同病相怜。在马兰与二嫂和睦相处之时,马兰知道二嫂的父母都在青海,她自己还在格尔木的鞋店里打过工,她是见过世面的女子,怪只怪她的父亲,让她嫁到这里来,她这么对马兰说,“后悔死了,谁说不后悔呢!你说一辈子窝在这个山洼洼里,有啥盼头哩!”单纯的马兰“吃了一惊,问:‘你都两个娃娃的妈了,还有啥后悔的?我觉你现在活得很如意呢。’”将心比心,马兰甚至理解了二嫂的刻薄,以前所不能容忍的所作所为都可以理解了。
   尔萨从外地回来那一天,“下午,马兰和嫂子(觉得这里应该还是称呼‘二嫂’)去水坝旁的地里壅洋芋……一下午马兰都闷闷的,不大说话,提不起精神。嫂子叽叽呱呱说话,她不想多理睬,至多点个头,应和一下。
   嫂子看样子心里也在胀气,也是魂不守舍,动不动就失手,一锄头挖掉一棵胖嫩的洋芋苗。连着挖了几棵,每挖一棵,就哎呀一声,拿起折了的苗子看着,唏嘘好一阵。一边的马兰还是不吭声,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嫂子憋不住了,冷笑一声,道:他三妈,好歹我们两个一搭儿过日子,看你,男人刚一回来吧,你就不理我了,这是为啥呀?这一问倒把马兰给问了个张口结舌。她一想,是啊,好好的我为啥就不开心了?没道理啊,便哈哈大笑起来,拄着锄把,笑得浑身直颤,脚下乱蹬,把好几棵洋芋苗给踏倒了。
   嫂子喊:小心,小心脚下的洋芋,你这死婊子,看你踏折多少洋芋苗儿!
   (这里似乎上下句不怎么连贯)两个人都笑起来。满地洋芋开出的紫色的花儿,小巧玲珑,像一盏盏紫色的小风铃,在微微荡漾的和风里起起伏伏。”
   以上这一段落,简直就是小说中的点睛部分,把马兰与碎眼睛二嫂的关系第一次推上了比较乐观的高度。
   碎眼睛二嫂这样的人,出现在马兰的生活中,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就像左撇子必须是马兰的父亲,没有这样两个人,马兰的命运就会改写了。碎眼睛二嫂之所以出现在马兰今后的生活中,实质上这个碎眼睛女人就是马兰的父亲的影子,马兰并没有逃离苦难的阴魂缠绕,她还要在另一种自己不喜欢的烦恼环境中挣扎。
   就在马兰适应了卧牛川的生活,接受了城府特深的婆婆,接受了不可逆转的现实。这时,二嫂丢下两个娃娃,抱着最小的离开了这个家,与穆子离婚,再也不回来了。这个结局似乎有点意外,但也在预料之中。
  
   三
  
   婆婆这个人物,在小说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一个人,虽然她只不过是一个农村老太太,马兰却从她那里学会如何做一个能撑得起一个家,能带动起一个家,知道了一个女人如何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在马兰看来,与自己娘家母亲相比较,母亲一贯在父亲面前是忍气吞声的,是乡村不幸妇女的典型;而婆婆的慈祥里有着一家之主的威严,这威严甚至超过了公公在马兰心目中的位置。她的作用就好比是《红楼梦》中的贾母。
   马兰与婆婆两个人之间,小说里有过几段重要叙述,第一次是割韭菜。那片菜地,说白了,就是婆婆的一片心思,“马兰随着婆婆的手势,往远处看。除了这块韭菜、那几行葱品种还算单纯,其它蔬菜都是混杂着生长的。油白菜的间隙插着刀豆,刀豆的蔓子碰到谁就绕到谁的身上。芫荽和茴香差别不大,甜菜的叶子绿油油的。”婆婆把马兰带到自己亲手打理的这块菜地,“这片菜园显得很随意,种得随意,菜们也长得随意,这儿几簇,那儿几根,密密麻麻把地皮苫严实了。”
   马兰觉得,“只要跟着婆婆干啥,她都能一改平时的肤浅、急躁,变得沉稳起来。好像在婆婆这里,时间也慢下来了,不敢那么急匆匆地往前奔跑了,而是收敛了手脚,轻轻地、稳稳地一步一步往下走。”这是婆婆言传身教给她上的重要一课,在书本上看到的,老师讲过的:“时间就是生命和金钱”,婆婆这里要的却是“稳当、细致,像个女人的模样。”在婆婆这里“人活着一辈子,就得慢慢地过,这才可能活出点滋味。”婆婆有个老病根,马兰建议她到县医院看病,婆婆说:“看啥,多年的老病,看也是白花钱,有拿去给医院的钱,还不如用在家里的花费上。”马兰听了婆婆这么说“心里一震,拿目光扫一眼婆婆,婆婆端端正正坐着,面容慈祥、从容,分明是一个看透了生活,看透了生命的女人。这里的女人都这样,为了家庭、儿女,宁可自己一辈子受罪、吃苦,却无怨无悔,婆婆就是这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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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乡土的艰辛与希望》这是一篇写给《马兰花开》作品赏析。作者从和小说马金莲相识于鲁迅写作培训班,彼此从熟悉到了解,然后才写出了这篇乡土文学的赏析作品。小说展现的最为贫困地区的大西北人民的生活状态,在点点滴滴的生活细节中,塑造了马兰,马兰婆婆,公公李万山碎眼二嫂等个性鲜明,具有一定代表性的人物。小说的主人公马兰,从绝望的婚姻中走进读者的视野,她嫁给了卧牛川的李尔萨,从此开始了她新的生活。小说描写的是普普通通的小人物的生活,而且,他们生活在最贫困的地方,日常生活中,他们骨子里渗透着天然的宗教性,他们的精神气质也与宗教中的坚韧与善恶有关。作者在陈述中,一直充满了对乡土文学的敬仰。文笔细腻,观点独特,充分展现了小说的特性以及塑造人物的成功性,值得品读与鉴赏。【编辑:花轻落】【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702021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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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花轻落        2017-01-31 17:10:02
  问好,姐姐!感谢赐稿渔舟!新年快乐!
回复1 楼        文友:阿之        2017-02-04 23:25:48
  辛苦了花妹妹!新年快乐,罗萨扎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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